第130章 震怖,江行舟任江南道学政大人助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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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书社,檀香袅袅。

江行舟执礼而立,唇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老大人且宽心。秋闱不过两月光景,晚辈自当闭门谢客,于金陵客栈潜心攻读。

寒窗十载尚不觉长,这区区两月,不过白驹过隙罢了。”

檀香缭绕的书斋内,周敦实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青瓷映着烛火,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阴翳。

“别的老夫也不担忧,老夫最忧心的.是那金陵十二家,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诗词文章比不过,便动用暗杀的手段!”

他声音沙哑,似秋叶摩挲。

茶汤微漾,倒映着老人紧蹙的眉头:“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无声息消失的才子,还少么?”

虽不敢肯定,金陵十二家是否会下此毒手,但还需提前提防。

忽一阵穿堂风过,烛火猛地一颤。

周敦实抬眸,目光如电:“莫说是秀才,便是举人、进士之尊,也需时时警惕。

你父亲江晏,北疆失踪多年镇妖司查了这些年,连踪迹都寻不回,何其蹊跷?也不知是意外遇上蛮妖二族的埋伏!还是被内贼、逆种出卖?!”

周敦实喉头滚动,终是化作一声长叹:“唉,若他尚在,如今翰林院里,当有他一席之地啊!”

江行舟垂眸,沉默不语。

烛火摇曳,映得他眉眼愈发深沉。

他看过江晏的卷宗档案。

——监察御史江晏,消失于塞北风雪。

堂堂镇妖司监察御史,朝廷大臣,竟如泥牛入海。

镇妖司查了数年,卷宗上不过寥寥几笔“疑似内奸,勾结北境妖族”,便再无下文。

失踪的这般干净,不用说必定有内贼泄露消息!“小心驶得万年船!

刺史大人、学政大人,他们乃是京派流官,与那些盘踞金陵城千百年的门阀不同。

这些外放的流官,最重政绩.反倒更愿意提携寒门才子。

若你考中江南贡院的解元,甚至赴京赶考进士及第,便是他们回京述职时最好的敲门砖。”

周敦实捻须沉吟片刻,忽而想起什么:“不过,你与江南道刺史韦观澜、学政杜景琛素不相识,倒是个麻烦。”

“杜学政执掌江南贡院!

这样吧,老夫厚着脸皮,修荐书一封,递给杜大人。”

烛花“啪”地爆响,映得周敦实眸光闪烁。

说罢,铺开洒金笺,狼毫蘸墨如龙蛇游走:“举荐你去江南贡院的图书馆做个典籍郎,

或是教授助教都可。

秋闱前这两月你尽量待在江南贡院,可确保万无一失。”

墨迹未干,周敦实已郑重递来荐书:“明日,老夫让杨羡鱼与你一同前往江南贡院。

只要你身在江南贡院内,便是金陵十二门阀也不敢造次暗刺之类手段,是决计不敢在贡院使出。”

江南道学政大人由陛下钦点,京派钦差,虽不管江南地方政务,却掌握整个江南道读书人晋升命脉,一言判决科举文位,众门阀、权贵也不敢得罪半分。

一旦触怒学政,纵然赴考秀才有才学惊人,依然一言黜落,不中举人!——除非,赴考文章[鸣州],文庙直接圣裁,方可绕开一州学政权威。

可是,州试文章[鸣州],世间谁人能做到?

“多谢周老大人!”

江行舟深深一揖,指尖触到荐书硬挺的边角。

离开书斋,

暮色漫过青石长街,将他的身影拉得伶仃。

回到金陵客栈时,小二刚掌了灯。

烛火的光晕里,江行舟便收整笔墨、书卷和衣裳——明日此时,就该在江南贡院的厢房安置了。

更深露重时,金陵客栈木阶忽响起细碎脚步声。雕花门扉映出十数道绰约人影。

“江兄可在?”

谢栖鹤玉冠束发,一袭月白锦袍立在廊下,门扉轻叩。

身后跟着位戴面纱的窈窕女子。

灯笼将“谢”字家徽映得明灭不定。

“谢兄,何事?”

江行舟开门,疑惑的望着门外金陵十二家众子弟,谢栖鹤、王墨青、谢云渺等众秀才。

“舍妹微雨,仰慕江兄的才情。谢氏门阀,望与江兄缔结姻亲!”

谢栖鹤见江行舟,连忙拱手笑道。

“若蒙江兄垂青,应允此事,我金陵谢氏愿以一座谢氏书院,万卷藏书为嫁妆!由江兄出任院长,教导谢氏子弟。

不论是江南道,还是京城。

我们金陵十二家子弟,遍布大周朝野甚至三省六部,亦有我王谢两族侍郎高官。

今岁吏部新任的考功司员外郎,恰是家叔祖门生执掌!保你仕途一路畅通无阻!它日紫袍玉带,不过探囊取物!”

谢栖鹤满脸和气,神情无比恳切,躬身拱手道:“望江兄能郑重考虑此事。

毕竟与我们江南门阀联姻,百利而无一害。

我们谢府唯一的要求,只求她和你的子嗣,能够继承《江南咏荷》此件鸣州文宝!”

“江兄!我王氏有女王宛,亦可为江兄妾,愿以金陵千亩良田为嫁妆珍宝无数!

王氏别无他求,王宛与江兄子嗣,需继承《枫桥夜泊》鸣州文宝。

只要江兄应允,王氏必定竭力江兄仕途!我等立刻回去为江兄筹备婚事,安排三媒六聘大礼,风光迎娶我金陵十二家女子!”

身后的王墨青也连忙道。

话音未落,已有侍女抬进几口描金箱笼,箱盖掀开时,里面赫然是满箱的夜明珠、地契.各色珍宝。

话说回来,以金陵王谢在整个江南道的煊赫门第——

寻常寒门士子,早就恨不得攀附高枝,怕是求着入赘都不得其门。

若非江行舟这般惊才绝艳,文章篇篇[达府]、[鸣州],他们又怎会纡尊降贵,放下金陵门阀子弟的颜面,主动登门,请求姻缘?“秋闱在即,江某潜心备考,暂无婚娶之念。

此事……容后再议。”

江行舟目光微垂,神色疏淡。

金陵十二家要与他联姻?

——诗会压制不成,便改以姻亲笼络?恐怕先以蜜枣诱之!若他不从,再换作大棒相逼?江行舟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扯,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那覆着轻纱的女子忽掩唇低咳,素纱随呼吸微微起伏,隐约露出一截凝脂般白皙颈子。

“诸位兄长,容我与江公子……私叙片刻?”

嗓音如珠落玉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谢栖鹤眉梢微挑,与王墨青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谢微雨身为金陵谢氏嫡女,不仅才情冠绝金陵,更是皎若云间月的人物。

多少世家公子为她容颜、才情而折腰。

她亲自说项,自然是最好。

“自然,妹妹你与江兄好生谈谈。”

谢栖鹤满脸笑意。

众人齐齐拱手退下,只留下谢微雨在金陵客栈。

雕花门扉轻掩的刹那,谢微雨抬手摘下了面纱——

月色漫过窗棂,映得她眉目如画。

——虽非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绝色,但在金陵城秦淮烟柳繁华地,这般琼姿花貌,也当得起“冠绝秦淮”四字。

江行舟却只垂眸拂袖,任由案上烛火将两人身影拉得疏离,淡淡道:“谢姑娘请回。

恕我直言不讳,江某与薛国公府薛小姐,已有婚约。故谢氏美意……无法答应!”

“江公子误会小女子了。”

谢微雨轻咬朱唇,眸中泛起盈盈水光,面色凄婉。

“昨日小女子和金陵诸姐妹闺蜜在画舫之上,见江公子即兴作诗,诗词文章名动金陵,宛若仙人!

公子之才,日后必入翰林,乃至大学士。

微雨虽心生倾慕,却绝不敢与公子姻亲,误了公子前程。”

她微微一顿,声音愈发轻柔:

“家兄之言,你切莫轻信。

你可知,金陵十二门阀的手段!金陵十二家绝不会襄助公子仕途。家父家兄的眼中,只有王谢子弟,岂容外姓士子出头!若与王谢结亲,公子必将沦为王谢门阀傀儡,百般压榨,仕途尽毁。”

她纤纤玉指攥紧了衣袖,一滴清泪悄然滑落,道:“他们会夺公子才气,浇灌王谢子弟文章!

这姻缘,万万结不得!只恨,小女子身为谢家高门身不由己,与公子无缘。

微雨归去,只说公子尚需时日思量”

谢微雨低垂螓首,素手轻绞罗帕,“如此,或可为公子赢得些许时日,以待秋闱折桂,高中举子解元!望公子珍重!”

谢微雨眼眸微红,说完她深深一福,告辞离去。

江行舟默然伫立。

谢微雨……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一旦与寒门士子联姻,她也要倒霉,成为谢氏门阀的工具。

可惜了这姑娘。

天下至私,莫过于门阀、世家!千百年来皆是如此,他早已见惯不惊。

良久,他低低一叹,抬手合上房门,将满庭月色一并关在门外。

翌日拂晓,金陵客栈。

“江贤弟!可曾起身?”

窗外传来清朗唤声,却是江南书社举子杨羡鱼踏露而来。

“杨前辈稍待!”

厢房内传来窸窣衣袂声。不多时,江行舟推门而出,青衫磊落,眉目清朗。

杨羡鱼见状摆手笑道,“贤弟莫要如此生分。待两月,秋闱过后,你金榜第一,考中解元,这‘前辈'二字,怕是要羞煞为兄了。”

江行舟闻言莞尔,拱手道:“既如此,小弟便斗胆唤一声‘杨兄'了。”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往江南贡院行去。

晨光熹微,将两道修长身影拉得笔直。

江南贡院,临秦淮而峙,与乌衣巷隔水相望,同文庙比邻而居。

若论江南之盛,当首推金陵;

而金陵之盛,又莫过于文庙街。

是日天光初透,长街已是车马喧阗,游人如织。

青石板上履声杂沓,两侧酒旗招展,叫卖声此起彼伏。士子们或负笈而行,或驻足观瞻,皆是一派踌躇满志之态。

江行舟和杨羡鱼,一同步入江南贡院内。

江南贡院,乃是江南道第一考场,规制恢弘,气象庄严。

除此之外,还有明伦堂是讲学场所,常有进士、翰林在此讲经,传授圣人典籍。

江南贡院内求学的学子,以秀才为主,也有举人。

另外,江南道官办大典——鹿鸣宴、同年会、官员宴饮、修史纂志等等,也在此处。

甚至,如有大周圣朝周边诸蛮国使节抵达江南道,亦多下榻于此,取其森严稳妥。

江南贡院内,但见万间考舍鳞次栉比,飞檐连甍,可纳学子二万余人。

移时,

二人已至江南贡院内,致公堂前。

此乃江南道学政,杜景琛处理政务之所,门楣高悬“致公堂”三字,笔力遒劲,隐隐透着几分官署威仪。

堂内首座,端坐着翰林学士杜景琛大人——身兼江南道学政、江南贡院院长二职,一袭绯袍,气度沉凝。

左右两排案几,则是江南贡院诸多教授。

杨羡鱼整肃衣冠,趋前数步,执礼甚恭:“学生杨羡鱼,拜见学台大人。今引荐江州府第一秀才江行舟,乃江州才俊。”

“妙哉!”

杜景琛搁下狼毫,抚须而笑:“昨夜听闻,我江南道惊现一位奇才,诗会连赋一篇[达府]、三篇[鸣州]之作,老夫闻之,不禁击节称叹!”

他目光炯炯,将江行舟上下打量:“今日得见真容,果然器宇轩昂,风骨天成。

此非止江州府第一秀才,实乃我江南道十府第一秀才!”

这等才子,他毕生未曾见过。

别说江南道秋闱中解元,恐怕殿试状元.也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待到来年春的京考,江南道必定大放异彩!致公堂内,众举子教授、教导们皆面露惊异。

他们其中数人,昨夜逛秦淮河畔金陵十二家诗会,目睹江行舟挥毫泼墨,此刻犹自回味。

一时间,贡院内无论秀才进士,皆无心公务,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昨夜诗会盛况,已成今日江南文苑第一谈资。

学政杜景琛虽未亲临,但江行舟之名,早已如雷贯耳。

江行舟整肃衣冠,长揖道:“晚生江行舟,叩见杜学台大人。”

言毕,自袖中取出一封泥金束帖,双手奉上:“此乃江南书社,周敦实老大人亲笔荐书,伏乞钧览。”

杜景琛览毕荐书,捻须莞尔:

“周老大人推举贤契入我贡院,或司图书阁典籍之职,或教授助教之务.如此,暂留贡院两月,潜心修习。”

稍顿,复又温言道:“此等小事,老夫自当应允。但不知贤契属意何职?”

江行舟略作沉吟,拱手道:“学生愿领助教之职。”

他心中自有计较。

薛国公府琅嬛阁中的四万六千卷藏书,早已尽数读尽,暂时是够用。

而助教,虽看似打杂,实则能随在举人教授左右,观其学问、修行之法。

“善!”

杜景琛抚掌而笑:“老夫平日,在贡院为诸生讲学论道,正需一位得力助教。

既如此,便由贤契担此重任,跟随老夫左右,直至两月后秋闱。”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

“学政大人,可是向来只给举人授课!”

“江行舟可是秀才,给举人授课.这~,这也行?!”

江南贡院内,众举子教授们,皆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须知,他们这些在座诸教授,纵是举人、进士之身,他们的渊博才学,都难入杜学台的青眼。

而今竟让江行舟这位秀才,为翰林学士、江南道学政大人,执鞭随镫?给举人授课?!

有白发教授,以袖拭目,恍惚疑是梦中幻景。

这两日所见所闻,实乃平生未睹之奇。

“喏!”

江行舟一愣,给江南道文坛大宗师、学政大人、翰林学士,当助教?!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常有。

他马上肃然拱手,朗声应道:“学生,谨遵学台大人钧命!”

虽则心潮激荡,面上却不见半分怯色。

再过两月,他也是举人而且必中举人魁首——解元。

他成为翰林学士、江南道学政大人,两个月的临时助教,为江南贡院求学的举子们传道解惑——也无不可。

“择日不如撞日!”

杜景琛拂袖而起,朗声道:“老夫今日正欲为诸生讲授‘文术之威’精要,便请江生为老夫执鞭。”

他环视堂下:“诸位且随老夫移步明伦堂!”

他早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亲眼看看,这位一夜之间火爆整个金陵城,迅速崛起的江南道第一秀才,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谨遵大人钧命!”

众教谕齐声应诺,衣冠肃整,躬身而退。

江行舟长揖及地:“学生领命。”

致公堂内,众举子纷纷整冠肃立,随学政大人鱼贯而出。

但见青衫如云,朱履踏雪,一行人迤逦向江南贡院明伦堂行去。

明伦堂中,皆是来年欲赴京城赶考春闱的举子,平日皆住在江南贡院内,埋首苦读。

此刻,他们早已闻风,在明伦堂内静坐,翘首以盼,静候学政大人.以及新助教——江南第一秀才江行舟,前来授课。

“听说昨夜诗会连作三篇[鸣州]文章的江行舟,来了我们江南贡院?”

“何止,刚刚教授通告,他已经升任学政杜大人助教!学政大人上任数年,何曾有过一位进士举人助教?而今,却是让一位秀才担任助教!”

“叹为观止.今日,定要亲眼见识,这位江南道第一秀才,何等惊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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