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正屋,姥姥就那么躺在一口棺材上,闭着眼很安详。
按照村里的传统,家里走了老人是要守灵三天的。三天后清早出殡,火化后把骨灰盒埋到后山的祖坟上。
后来李扬才知道,姥姥是因为半夜下炕摔了一跤,在过道里躺了一宿,第二天姥爷发现的时候已经走了。
李扬给姥姥磕了三个头,他想哭但是没有眼泪,旁边的老姐搀扶着老妈,两人早已经成了泪人。
照片选的是姥姥七十二岁那年的独照,很年轻带着微笑,用一种柔和的目光看着大家。
李扬上去摸了摸姥姥的手,满是皱纹,以往都是温的,现在已经没了温度。
谈不上冰冷,但让他觉得不舒服。
灵堂里几个姨和舅按照年龄分坐两侧,穿着白孝服,有人进来送烧纸就开始哭诉。
炕上,姥爷正坐在靠墙位置跟他的老友们说话,不时摸把眼泪。
上午来了姥爷的很多旧友,年纪都大了。可他们曾经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都有老去的那天,结束人生旅程。
哭声不断,所有人都来了。
84岁的确不是一个应该离开的岁数,况且姥姥身体还很硬朗。
李扬老妈很自责,因为她曾经提议姊妹哥哥几个人轮流照顾老人,一周也就一次。
但因为姥姥的反对而作罢,姥姥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愿意拖累子女,什么时候都逞能说自己没事。
正屋灵堂,老姐一直陪着老妈,李扬则在炕边坐着看人来人往。
有人送完纸磕个头就匆匆离去,有的人会进来跟姥爷说几句再走。
响应号召,每个村子都有治丧委员会。好处是安葬费用大部分都由村委出,不用老百姓花太多钱,还会给一笔安抚费用,大概在两千块左右。
不过钱也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没有谁会为这件事感到高兴。
三个舅开始忙活后事,安排各项工作。
李扬因为是学生,他来写“搭子”,是人走后去往另一个世界的盘缠。
按照传统文化,人走后是要带着搭子去阴司,以便打点路鬼和阴曹地府的判官们,人和鬼一样,都离不开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天井院子里,他跟几个表哥们开始忙活,有负责裁纸的,负责写字的,负责叠搭子的,还有往里面装钱的。
李扬就是写字的那个,有专门的书写格式,最后还要写上亲戚们的名字寄托哀思。
村里来了个颇有威信的老大爷,他懂以前流传下来的传统东西,谁家有丧事都会请他。
到了中午,哭丧的几个姨和老妈也累了。姥姥人走不能复生,毕竟剩下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的。
李扬一直很平静,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大伙的心情由悲痛逐步平缓,再到后面能露出笑。
大姨说,人都走了,哭也活不了,省点力气吧。
这种时候老大往往就是精神支柱,大姨这么一说另外几个姨跟舅也就消停了下来。
因为人太多,在家吃饭摆不开,就让男人们去村子里的饭店吃。
农村无论白事红事都离不开吃饭,大家很高兴,就好像有什么喜事要庆祝一样。
起初李扬无法理解这种情绪,后来见的多了也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