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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1 / 2)


七十六

席散后,田月容等一众侍卫要守岁,搬了樗蒲局、双陆局出来,捋起袖子准备玩个通宵达旦。

军中本是禁赌钱的,但岁除佳节可以破个例,真金白银地赌起来自与拿肉脯作注大不相同。

随随与他们玩了一局樗蒲,赢了一大把金瓜子,装进锦囊给春条,笑道:“春条姊姊的赌本有了。”

说罢便起身向众人道失陪。

程徵原本在跟着段北岑学打双陆,闻言立即起身行礼:“大将军要回去歇息了?”

一个侍卫道:“幸好大将军要去歇息,否则我媳妇的彩礼都要输光了。”

众侍卫都笑起来,随随也笑着对那油腔滑调的小侍卫道:“若有小娘子肯嫁你,彩礼我给你出。”

笑闹了一阵,随随想起自己还未回答程徵,向他一揖道;“请恕不能奉陪,程公子务必尽兴。”

又对段北岑道:“北岑,你带着程公子一起玩,输了算我的。”

程徵出身名门,家风谨严,从未接触过樗蒲、双陆之类的博戏,不比这些行伍出身的侍卫,他留下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谁知萧将军却是第一个走,心中不由暗暗失落,望着随随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怅然。

段北岑拍了拍他的肩道:“程公子不妨玩一局试试运气。”

田月容也道:“越是不会赌的运气越好。”

程徵回过神来,点点头:“恳请诸位赐教。”

说着下场打了一局双陆。

他聪明颖悟,学什么都快,博戏也很快上了手,果然叫田月容说中,小试牛刀便连赢数局,面前聚了一小堆金瓜子。

他也不取,又玩了几局,将方才赢的又输了回去,这才让到一边,只静静地看别人玩。

……

随随回到房中,沐浴更衣毕,便即上床就寝。

父亲去世后她就没了守岁的习惯,算起来这些年唯一两次守岁还是跟桓煊在一起,一次是他们一起守的,另一次是她受了箭伤后,她在床上躺着,桓煊在她床边守着,她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直到庭中响起爆竹声,也算把岁守完了。

这两年岁除她都是过了子时不久便回房就寝,偏偏今夜不知为何没了睡意。

想来想去,大约是田月容那个大嘴巴惹的祸。

河朔局势已定,桓烨的仇还未报,她免不了要亲自去一趟长安。

去了长安,无可避免要见到桓煊。

一想到桓煊,随随的太阳穴便突突地跳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多饮了几杯酒的缘故。

她用指腹摁住太阳穴,用力地揉了揉。

桓煊年前派人去幽州寻马,随后又到处打探白家人的下落,她这里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本来以为他亲自寻到幽州无果,也就该释然了,但这一年来,她又陆陆续续收到各地传回来的消息,齐王的人仍未放弃,还在四处打探鹿随随的下落。

更让她惊异的是武安公府的一连串好戏,她当初算到桓煊或许会向赵世子寻仇,但没料到他会把武安公也拖下水,而且这局耗费了一年,牵出几桩大案,一击必中,直接取了武安公的脑袋,足见布局之人心思缜密、心狠手辣又沉得住气。

随随忽然有些庆幸朝廷和三镇相互制衡,没到兵戈相向的时候,否则对上桓煊这样的对手,免不了要两败俱伤。

她也没想到桓煊会为了个赝品大动干戈——千算万算,算漏了桓煊的性子如此执拗。

随随辗转难眠,起身饮了两杯酒,想借着酒意睡过去,谁想喝完酒反倒更精神了。

横竖难以成眠,她穿上外衣,披了狐裘,向外院走去。

前院里依旧灯火通明,墙内传出侍卫们一阵阵的笑闹声。

她正要推门进去,又收回手,虽说他们没上没下惯了,但她毕竟是长官,有她在场,他们难免要拘束一些,何况别人都是兴致高涨,只她百无聊赖,未免扫兴。

于是她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节度使府里踱着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马厩。

马儿们不守岁,这时候都已经睡着了。

可她刚走近,便有一匹马嘶叫了一声。

那声音无比熟悉,带着无限的委屈和哀怨,不是小黑脸却是谁?

它这么一叫,厩里别的马儿也叫它叫醒了,大黑脸也跟着叫起来——马倌生怕两匹马儿打架,将他们一东一西隔得远远的。

随随先去东边厩里摸了摸大黑脸,给它添了点草料,这才走到小黑脸的厩房前。

小黑脸方才一直叫唤个不停,主人当真来了,它却掉过身去,把马臀对着她。

随随借着星光雪色一看,食槽和水槽都是满的,连她白天扔的那把豆子还在,这马儿果然闹起了脾气,一整天不吃不喝。

她心尖像是叫人掐了一把,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开厩门,在黑马背上重重地捋了两下:“明明是你不对,怎么还有脸闹脾气?”

小黑脸没对她蹶蹄子,却往马厩深处走去,缩在墙角不理人。

随随无可奈何,放软了声气:“行了行了,我也有错,大过年的不该冷落你。”

她一边说一边解下小黑脸的缰绳,想牵它出去。

小黑脸四只蹄子却仿佛钉在了地上,马身往里倾,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随随便松开缰绳,佯装要关门:“不想跟我去校场?

那算了。”

小黑马“咴”一声冲过来,低下头,用脑袋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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