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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1 / 2)


一百

这灯当然不能接,随随心里一清二楚,可那一瞬间她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这盏灯实在是漂亮,小小的一团,莲瓣半阖,灯芯藏在其中,乍一看像颗晶莹剔透的心脏。

桓煊背上有伤,托着它有些吃力,额上很快沁出了冷汗,随随不接,他也不收回手,就这么安静又执拗地望着她。

要拒绝这样的人总是不太容易。

好在高迈那一声替她解了围,随随松了一口气:“殿下这里有事,末将先失陪了。”

桓煊却不肯放过她,他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

他向门外道:“让他等着。”

他的目光始终在随随身上:“把你的灯带走。”

随随微垂眼帘,避开他的目光:“末将还要入宫面圣,已经在这里耽搁得太久,殿下请恕末将失陪。”

走出两步,她顿住脚步转过身,男人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惊喜,他仍旧拖着那盏灯,因为牵动伤口,他的手臂已开始颤抖。

随随抿了抿唇道:“殿下请放心,太子妃我会尽量保全。”

桓煊脸色微微一变:“萧绥绥……”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随随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经过这些事,随随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不会以为桓煊还对阮月微痴心一片。

太子事败,他和阮月微之间已经没了阻碍,若是他还对她有意,绝不会再来招惹自己。

她提太子妃,不过是为了提醒他感情会消失,会改变,会转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尚且会变,何况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若是桓煊身上没伤,他说什么也要追上去拉住她说个清楚,奈何他一动弹就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一股钻心的痛袭来,让他两眼一黑。

莲花灯脱手,滚落榻上。

好在榻上铺了软垫,薄脆的琉璃没磕碎。

桓煊又气又疼,趴在床边直抽冷气,几乎把伤口崩裂,好在萧将军的针线虽然朴实无华,但却十分牢固。

他不信萧绥绥这样的聪明人会看不出他的心意,她大约只是想气死他。

就在这时,高迈蹑手蹑脚地走到屏风后,小心翼翼道:“殿下,皇后娘娘宫中的王公公已在外头等候多时……”

桓煊蹙了蹙眉道:“王远道?”

高迈道是。

这王太监是皇后身边亲信的大太监。

高迈解释道:“圣人受了惊吓,回到宫中风疾便发作了,殿下受伤后老奴遣人去宫中报信,皇后娘娘怕陛下担心,遂未将此事禀明圣上。”

顿了顿道:“这两日殿下昏睡不醒,皇后娘娘早晚都遣王公公来探望的……”

高迈是看着桓煊长大的,知道他自小亲缘淡薄,故太子仙逝后皇后更是避而不见,如今皇后终于关心起这个儿子来,高迈由衷替主人高兴。

桓煊闻言脸色却是微微一沉,太子谋逆,皇后如今就剩他这一个儿子,可嫔妃生的儿子可不少,皇帝是不缺儿子的。

太子谋逆,被贬为庶人是板上钉钉的事,皇帝这两年病痛缠身,如今旧疾又发,另立储君刻不容缓。

若是皇帝知道他伤重,也许会考虑六皇子或七皇子。

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皇后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桓煊目光冷了下来:“请他进来。”

王远道走进屋里,身后跟着一串小内侍,手里捧着各色珍惜名贵的药材,从百年老参、紫灵芝到上好鹿茸,不一而足。

他向桓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殿下的伤势好些了么?

皇后娘娘本想亲自前来探望殿下,只是如今陛下卧病在床不能理事,宫中千头万绪都仰赖娘娘主持,实在不便出宫,只能遣老奴过来。”

桓煊道:“承蒙母亲挂心,劳中官回去禀报一声,孤的伤势并无大碍。”

中官四下里环顾了一圈,沉吟道:“殿下金尊玉贵,这佛寺简陋又嘈杂,恐怕不利于伤势恢复,娘娘的意思是请殿下移驾东内,这样有什么事娘娘也能照应到。”

桓煊淡淡道:“母亲既要照顾父亲又要主持大局,孤便不去叨扰了。”

王太监没想到他会一口回绝,脸上的殷勤之色淡了两分,笑意却不减:“殿下这么说,岂不是同娘娘见外?

还请殿下全娘娘一片舐犊之心。”

桓煊道:“不必了,劳王公公替孤多谢娘娘赏赐,待孤伤好后入宫向陛下和娘娘请安。”

高迈在一旁解释道:“郑奉御昨日也说过,殿下伤口深,容易崩裂,这两日不宜挪动。”

王太监目光微冷,但见桓煊主意已定,总不能强行将他抬走,只得道:“请殿下好好将养,老奴便告退了。”

说着示意小内侍将药材放下,便即退了出去。

高迈瞥了眼堆了满案的紫檀和文柏匣子,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皇后赐了这么多名贵药材,看起来似乎很关心这儿子,可她明知道他伤得这么重,却要立即将他接回宫去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若受伤的换作另外两个儿子,她是决计不会如此的。

先前皇后给他们家殿下过生辰,高迈见他态度冷淡,还当他是多年心结一时难解,如今才知道他看得比他们分明,大约早就认清皇后对他的无情,已是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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