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的葬礼流程省心又高效,原本风评不佳的冷承业在最后关头倒收获了不少人真心实意的眼泪和缅怀。
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连父母也懒得应付的冷承业居然签订了一份遗体捐赠协议。
陆医生和护士长代表医院前来吊唁,一向腼腆安静、恨不得所有人都注意不到自己的小安难得主动请缨,帮着冷星一起料理冷承业的后事。
要说签订遗体捐赠协议的人不多,可也绝对不少。
院方之所以如此重视,除了因为冷星是自己人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冷承业本身的特殊性,他是难得的p型血。
p型血是区别于abo型血型系统和rh血型系统之外的一个血型系统,比熊猫血还要罕见,全国仅有九人登记在册,着实是一种稀缺资源,这也是冷家久久找不到合适□□的原因。
冷星搀扶着悲伤得不能自已的冷母进行最后的遗体告别。
火化间需要排队预约,依着道士先生一顿诵经掐算测定的吉时,冷父约了早上六点最早的一趟。
初秋的早晨六点,风微凉,天微暗,火葬场连着殡仪馆和一大片墓地,远远的修建在距离城区很远的郊外,四周空旷静谧,一阵风吹过,树影幢幢,显得风愈冷、天愈暗,结着此时、此地、此事,很有秋的萧瑟味道。
随着时间的临近,冷母的悲伤越来越重,压在冷星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重,冷星搀着便有些费劲了。
陆医生见状,上前几步走到冷星身侧,低声道:“让小安帮你扶着,一会火化还要等两三个小时呢。”
“没事,”冷星想着自己休假没有手术,拒绝了陆医生的建议。
她作为死者的亲姐姐,是同冷父冷母一起站在最前头的,小安生性腼腆,要她和她一起站在众人前面,实在是为难她。
然而一转头,便见小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冷母的另一侧。
冷星回头看向陆医生,正好看见陆医生望着小安嘴角噙笑。冷星挑眉,陆医生收回视线,对着冷星微微摇头后,后退几步回到了原位。
不是他安排的?
冷星的视线滴溜溜的在陆医生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了小安身上。
对上冷星诧异的视线,小安怯弱的抿出个微笑后,便低头专心的搀扶着冷母,一边细声安慰着,一边不动声色的将冷母的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真是奇怪啊。
冷星看了看小安,又回头看了看眼睫微敛,一副认真默哀模样的陆医生。
系统能感受到冷星心中的疑惑,不过它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多么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美好场面啊。
but fine,王八犊子的思维不能以常理推论,她就是这样不知好歹!
系统还对鹿鼎记事件耿耿于怀。
将遗体送进火化间的一刻,是最叫人摧心剖肝的一刻,从前人虽死了,可还有一具躯壳,可以具体的去凝望去拥抱,所有的悲伤都有可寄托处。
可此后,他将被烈火焚烧,化作一捧白灰,只留音容笑貌在脑海里一点点模糊,他将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消失泯灭。
悲伤的情绪在这一刻放大失控,冷父无声泪水涟涟、老泪纵横,而冷母索性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冷星和小安一左一右的架着她扶着她,然随着冷承业的遗体慢慢的被送走不见,大门关上,冷母的身体便慢慢的软而瘫倒下来,竟是生生哭晕了过去。
冷星看着瘫软在小安怀里的冷母犯了难,冷父要去最前头的殡仪馆那边主持宴席,安排送葬的亲朋好友、乐队等吃早饭,而她要在火化间这边主持招待,到时候从火化间的另一个窗口处接冷承业的骨灰,可没法子拖着这么个富态妇人“长”途跋涉、长时承重。
“我带阿姨去客房吧。”小安体贴的提议道。
因着要守灵,冷父在殡仪馆开了几间客房,以便轮流休息。将冷母送去客房的床上躺着,自然是最省心省力的方式,只是,“你能、带过去吗?”
冷星瞧着小安的胳膊和腿脚,小安是她喜好的长手长脚的身材,但同时也是细胳膊细腿,属于中看不中用那一挂的。
“我帮她一起送过去,这边离不了你。”今天的陆医生也格外善解人意。
冷星笑着点了点头。
这丧礼的事,各种礼仪习俗禁忌真是多如牛毛,那道士先生隔一会便要扯着嗓子喊她过去,商量讨论葬礼各环节的规格程序,最后在账单子上落下名字,确认这一笔花销。
在冷星连着冷父一共签了大约半公分厚的账单子后,这场葬礼才终于结束。
冷父在殡仪馆前台刷卡付账,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小安一手半环着冷母的腰,另一手放平托握着冷母的胳膊和手。
冷母低着头,没有再悲泣哭喊,似乎整个人身上的悲伤都沉郁了下来,从她从客房回来,到取了冷承业的骨灰,到去墓地下葬,到现在,除了在接过骨灰盒和落葬时哭出声外,她全程安静极了,不知是哀致心死,还是已经想开放下而平静了下来。
冷父结完账,转过身蹙着眉看了冷母一会儿,对冷星吩咐道:“去看看大家都坐上车了吗,你过去安排确认一下。”
冷星点了点头:“好。”
郊外本来就不好坐车,偏他们上山落葬的时候还飘起了细雨,更没办法放着人等客车了,除了请开车过来的人带一带外,冷父还额外叫了辆大巴过来。
冷星的任务就是去看看人查查数,别漏了谁。
冷星转身往外走,低头许久的冷母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冷星的背影,抓着小安的手青筋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