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和白莲花想去京市,这是安荔浓没想到的。安溪和白莲花都是土生土长的石河村姑娘,有着这个时代姑娘的优点,也有着这个时代姑娘的缺点。
她们勤劳,坚韧;她们勇敢、坚强,但她们的眼光也受到时代的局限,受到地域的局限。她们能看到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平时期盼的最想的事情就是万一运气好了能嫁到城里去。在她们的认知里,能嫁到城里就是幸福,就是最值得炫耀的事。
她们懵懵懂懂又认真的长大,她们学会所有家务活,心甘情愿的承包所有的家务活。虽然偶尔觉得父母不公平,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反抗,更没想过要如何去争取自己的利益,因为所有姑娘都是这样长大的。
因为大家都是这样长大,都是这样过一辈子的,所以她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小时候要照顾弟弟妹妹,长大了一点点就要开始分担家务活,洗衣做饭刷碗,再长大就要学着干田里的活,抓虫、除草、插秧、收割等等,一天天的成长为别人口中的‘能干姑娘’。
为什么要能干?
因为在相亲的时候会有更多的选择。
很多家庭都想找个能干的姑娘回家当儿媳妇,然后做牛做马。
公平是否?
姑娘没有想过,她们只想好好长大,然后找一个家庭条件相对好一些的婆家,然后生儿育女,再过上父母辈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吵吵闹闹的日子。
不公平吗?
她们不知道,因为日子不好过了,别人会告诉她,这是她的命不好,嫁错了人。至于像郭杜鹃那样去纠正?
不敢。
她们没有那样的勇气。
多少人宁愿死,有勇气死,也没有勇气纠正。
因为她们不敢去质疑一直以来的认知,一直以来的观念。
让她们去反抗?
她们会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疑惑问一句,“为什么要反抗?”
为什么?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呀?
很多时候,她们让人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安荔浓在石河村开了‘希望班’,教石河村的孩子读书认字,但为什么只有男娃子?是她重男轻女吗?
不。
并不是。
是因为没有女娃子报名,她们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她们有这样那样的活计。
学习?
不,她们没有时间,因为她们要照顾弟弟妹妹,她们要干家务活,她们要下田争工分她们有忙不完的活计,哪里有时间来学习?
平时干活都能累到双眼皮打架,又哪里有时间和精力来背书?
一开始,白莲花是想跟着安荔浓学习的,但没能坚持半天,一会要帮姑姑洗衣服,一会要帮奶奶摘薄荷叶一会又要给田里的父母送水,一会要挖虫喂鸡
哪里还有时间学习?
哪里还有时间去背书?
忙起来,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能忘记,又哪里能想起‘汗滴禾下土’是谁写的?又哪里能想到李白谁男的还是女的?
不能的。
安荔浓遗憾,但也不敢勉强,因为她不能代替女娃子们干活。当然,每个人选择的人生都是自己的,别人即使遗憾也无权干预。
但现在,安溪和白莲花站在她面前,说想要去京市。
安荔浓真的要震破眼珠子。
“你们为什么想去京市?”安荔浓看看安溪,再看看白莲花。
白莲花抿抿嘴,她想逃。
自从黄水莲和白婆子撕破脸吵起来后,就不管不顾了,一天三大吵五小吵,只要见面就像两只互相看不顺眼的大公鸡,你我互相啄一下。
你‘嗤’一声,我冷‘哼’一声,然后哼哼呲呲呵呵的吵起来。
吵着吵着,就动手,各种降龙十八掌九阴白骨爪等等你来我往。
东邪西毒。
洪七公和欧阳锋,然后再加上梅超风。
热闹程度堪比华山论剑。
以前,不管白婆子说什么,黄水莲都说好;现在,不管白婆子说什么,黄水莲都反对。不管对错,只要是白婆子的要求和意见,黄水莲一律反对,因此常常波及无辜。
白婆子让白莲花去洗衣服,黄水莲不让,要她去割猪草,最后的最后,白莲花不仅要洗衣服还要割猪草。
有一样没做好,就要挨骂。
干得多,吃得少,白莲花比前段时间瘦了一大圈。
安荔浓叹口气,“你要学会说不,要学会据理力争。人,总是要为自己争一口气的,不可能什么时候都示弱。”
“虽然你娇娇弱弱的,看着让人心疼,但在不会心疼你的人面前娇弱是没有用的。”安荔浓叹口气,可怜又可叹。
白莲花人如其名,娇娇弱弱像朵小白花,好像被风一吹就能东倒西歪。但这在怜香惜玉的人面前有用,在冷心冷血冷肺的人面前就是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