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第一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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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里,人声鼎沸中,王家女的赎身钱被抬到了七万贯。

教坊司外,沈野看向陈迹,笑吟吟问道:“怎么,信不过沈某?沈某好歹也是虎丘诗社的诗魁,做过不少贵人的座上宾,认识些盐商并不稀奇。”

陈迹笑着说道:“那便请吧。”

黄阙登上马车时,司曹癸主动凑上前来:“小人扶您。”

说话间,司曹癸左手扶着黄阙的胳膊,搜查对方袖子里是否藏着兵刃。右手扶着黄阙的后背,手掌快速掠过腰带附近。

顷刻间,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搜身。

沈野上车时,司曹癸又隐蔽的将其搜了一遍。待确认黄阙与沈野身上都没带兵刃,这才放下心来。

陈迹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一动。

如今有了过继之争,司曹癸竟比他还在意他这条性命。

此时,司曹癸转头看向陈迹,神情中意味不明:“公子,请上车。”

陈迹钻进车厢里:“去梅花渡,停在后门。”

马车摇摇晃晃往外城驶去。

黄阙耐不住性子:“陈迹贤弟,你方才说你手上有三十万盐引,还能优先支出盐来?”

陈迹微微一笑:“正是。”

黄阙身子微微前倾:“贤弟打算把盐引作价几两银子?”

陈迹劝慰道:“黄兄,不急谈论此事,我们到了梅花渡,一边饮酒一边商议。”

黄阙摇头:“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唯独谈正事时不能喝。贤弟,你我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已三番五次找上我谈盐商之事,想来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你的盐引价格合适,我们便能做这笔交易,若不合适,这酒喝起来也不痛快。”

沈野对陈迹笑着说道:“贤弟生在北方,恐怕不知我南方人做生意时是不喝酒的,得先把事情谈明白了再说。”

陈迹想了想说到:“二两银子一张,如何?”

黄阙神色一动,若从八大总商手里买盐引,少说也得四两银子:“当真?”

陈迹点点头:“当真。”

黄阙又问:“不会支不出盐来吧?我听闻陈家盐号已被八大总商逼得支不出盐来了,若是如此,这盐引恐怕一文不值。”

陈迹从袖中抽出一沓盐引:“这里有十张盐引,黄兄自可拿去长芦盐场印证,若支不出盐来,我们也不必往下谈了。”

黄阙接过盐引,掀开窗帘,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上面的字据:“集字二三六九号,今由保头陈家盐号雇到,领运官盐两百斤送至豫州巩义县”。

盐引的边角,还盖着一枚精致的朱砂红印,红印刻着一个陈字,陈字旁还有一枚小小的银杏树叶。

“这是嘉宁三十二年第一批盐引。”黄阙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盐引。

“正是。”

黄阙高声道:“停车。”

司曹癸置若罔闻。

陈迹笑着说道:“停车吧。”

司曹癸这才勒紧缰绳。

黄阙跳下马车,朝马车里的陈迹拱手道别:“两位贤弟,我这就遣人往长芦盐场走一趟。”

沈野感慨:“黄兄当真是个务实之人,一刻都等不得。”

黄阙拱手作揖:“我黄家背后还有不少户人家张嘴等饭吃,如今世道多艰,若能有个安稳的营生给他们一口饭吃,便是天大的事情。告辞,此事若成,我自去梅花渡寻陈迹贤弟。”

说罢,他竟头也不回的往夜色里走去,打算连夜支盐去。

陈迹坐在车上,看向对面的沈野,好奇道:“沈兄还喝酒吗?”

沈野斜靠在马车上朗声大笑:“黄阙兄被利蒙住了眼,满脑子想的都是盐引,所以不曾细想贤弟所言。可沈某不爱银子,便没那么容易被贤弟唬住。”

陈迹故作不解:“沈兄这是何意?”

沈野朗声大笑:“手里握着三十万盐引,又岂能不知它的价钱?贤弟将盐引的价格降到这么低,不过是想借我与黄兄吸引更多的盐商过来而已。”

陈迹也不再遮掩:“确实如此。”沈野笑意更浓:“不过我倒是好奇,贤弟引来这么多小盐商……想做什么?你手中的三十万盐引可不够天下盐商分的。”

陈迹不动声色道:“不如沈兄猜猜我想做什么?”

沈野摇摇头:“猜不到。”

陈迹试探道:“沈兄打算拆穿我么?”

沈野哈哈一笑:“拆穿贤弟做什么,沈某不仅不会拆穿,还会连夜写十余封书信,拜托京城驿站以快马南下,将盐引的消息告知沈某认识的所有盐商,帮贤弟一次。”

陈迹微微皱起眉头:“沈兄想要什么?”

沈野摇摇头:“沈某好奇的性子比较重,不求什么旁的回报,只想看看贤弟又要做什么惊世之举。”

陈迹忽然话锋一转:“沈兄既然愿意帮忙,不如再多帮一桩。我有一事好奇,黄兄这样的小盐商,平日里都从哪家盐号买盐引?”

沈野思索道:“两淮盐商通常从曹记、羊记盐号买,两浙从徐记、张记买……”

陈迹思索片刻又问道:“八大总商为何要将盐引卖给其他盐商,自己留着变成银子不好吗?”

沈野叹息:“实在是朝廷摊派的盐税太多了。”

“盐税?”陈迹疑惑:“盐税不是已经囊括在盐引里面了吗,盐商找户部购买盐引的时候便交过盐税了,何来摊派盐税一说?”

沈野耐心解释道:“朝廷征收盐税,其实是逼那些大盐商们购买新的盐引。例如羊记盐号手中本就积压着四十万盐引,曹记手中更是积压着九十万盐引,他们今年明明不用再买盐引了,可他们不买,朝廷的钱又从何而来?总不能今年盐税颗粒无收吧?所以朝廷只能逼他们再买些。”

陈迹恍然。

因为盐引远低于市场价,导致朝廷每年卖盐引的银子不够用。因为银子不够用,朝廷便只能让盐商们预购明年的、后年的、大后年的。

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便是盐引超发的原因。

而吴秀的远亲吴玄易担任盐运司从三品转运使后,之所以能让盐税上涨两成,无非是借着吴秀的关系让盐商多认购了两成。

陈迹忽然问道:“如今八大总商手里拿着多少盐引?”

沈野低头思索:“怕是有二百万张吧,具体就不知晓了,毕竟他们私下里卖出去多少盐引无从考据。”

陈迹郑重道:“多谢。”

沈野站起身来抚平衣衫上的褶皱,跳下马车:“走了,今日贤弟并非诚心相邀,这酒喝得也没甚意思。沈某这就回去写信,明日再去梅花渡喝贤弟的好酒,顺便看看你打算演一出什么戏。”

陈迹好奇道:“科举在即,沈兄不用温书?”

沈野朗声大笑着走远:“囊中之物,易如反掌!”

陈迹看着沈野的背影:“倒是一位狂士。”

司曹癸扬了扬鞭子,待马车驶动后低声道:“我为何看不懂你如今什么打算,既不去盐号,也不想办法收拾盐号那几个掌柜,何时才能将盐号拿在手中?”

陈迹靠在车壁上:“司曹大人,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几日之内便见分晓。”

司曹癸疑惑,他怎么也看不出“几日内见分晓”的迹象。

陈迹忽然话锋一转:“司曹大人,百鹿阁药房被密谍司捣毁之后,我军情司便断了一项重要的进项,恐怕许多谍探的军饷都发不出来了吧。不止如此,没了百鹿阁的银钱,只怕渗透、策反都没法进行,所以你才会着急让我接手陈家盐号,对吗?”

司曹癸忽然被猜中心思,一时间沉默下来。

陈迹好奇道:“为何不将此事上报?军情司所做之事乃重中之重,朝廷该拨一笔银子的。”

司曹癸摇头道:“大人需要操劳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我等自己想办法解决即可,何必再让他心烦?更何况我朝如今民生艰难,我们来南朝是为了襄助大业的,不是为了给朝廷雪上加霜。”

陈迹仰头看着车顶,这位司曹癸不是军情司的智囊人物,或许这也是陆谨起复之后,没有将这位心腹亲信扶持为司主的缘故。

但此人是军情司里最锋利、最忠诚的刀。

刀杀谁,取决于握刀的人。

陈迹诚恳道:“司曹大人放心,我会尽心的。”

司曹癸沉默许久,放缓了语气:“你如今做的事我不太懂,不过你放心即是,有我在你身旁护着,等闲之辈伤不得你。”

陈迹失笑道:“多谢司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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