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其实也为难。
他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有些话的确不适合从他嘴中说出来。
可问题是,他褚遂良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啊!
不过看到长孙无忌微闭的双眼,褚遂良很清楚,这是长孙无忌在等他开口。
若是开不了这个口,可能他也只能回长安了。
想到这里,褚遂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算是明白了,长孙无忌之所以举荐他来,就是为了有人能帮他说出那些他不便说出口的话。
长孙无忌在等,而他,在挣扎!
不过长孙无忌很有信心,一个能在离去之后马上又递上拜帖的家伙,绝对拎得清。
事实上也是如此,褚遂良并没有让长孙无忌等太久,就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当即便说道:“却有一法。”
他之所以有这么快的变化,倒不是说他有多坏。
实际上,褚遂良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评价一个政治家用好坏来说,并不贴切。
就像在原本的历史中,褚遂良曾诬陷过当朝宰相刘洎致使刘洎被李二赐死。
虽然史书说是他与刘洎不合才诬陷于他,事实上是这样么?其实不然,事实上是刘洎和他的政治主张不一样,这才是他诬陷刘洎的真正原因。
否则,和他褚遂良不合的人多了,他还都能诬陷不成?这会儿,他之所以最终还是开口了,无疑也是因为自己的政治主张罢了。
长孙无忌闻言,会心一笑,睁开眼,故作惊喜地问道:“计将安来?”
“下官刚刚说过。”既然决定了,褚遂良也就不再犹豫,当即就笑道,“大明王廷的货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实用,正是因为实用才畅销。
但说起来,他们很多货物尤其是日常生活类的,工艺并不复杂,我们完全可以在洮河郡复刻他们的工艺。
当然,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
大明王廷毕竟才刚刚步入正轨,对这些工艺的保护还不到位,我们甚至可以派人去日月山许以重利,不管是工匠还是工艺,总会有些收获的。
说到底,大明的那些工匠不管是他们自己培养的,还是大唐过去的,以前的日子肯定过得都不咋样,尤其是大唐过去的。
真要在大唐过得不错,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这种人,最好收买。”
长孙无忌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做不合适吧?”
“郡守。”褚遂良当然知道长孙无忌的意思,当即就说道,“大明王廷虽然如今是殿下在执掌,可大明的朝堂中,异族实在是太多了,未来会如何可不好说啊。
若是让那些异族掌握了这些工艺,到时候对我大唐而言,绝对不是好事儿。
我们这是在为殿下保住这些工艺,虽然手段不光明,但殿下哪怕知道了,也会理解的。
纵使未来殿下能带着大明回大唐,那大明的不就是大唐的么?可万一呢?万一带不回去呢?难道让殿下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一切,都便宜了那些异族?”
文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任何时候都能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说难听点儿,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长孙无忌听他这么说,故作沉思了一番,这才说道:“还是登善考虑得周到,的确,异族不可信,我们得为殿下未雨绸缪才是。
这样,此事儿就交由你去办,刚好,老夫上任之前除了问陛下举荐了你之外,还向陛下要了一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日月山了,你拿着老夫印信马上和他联系一下,让他配合伱。
就说是老夫同意了的。”
很显然,长孙无忌早就做了这方面的打算。
什么借助大明王廷的通商之利打造一座西北雄城?那是李二的最低要求。
他作为李二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知道李二如今最想做的就是遏制李承乾的发展。
既然如此,他就想打击大明王廷的商业,同时打造一座西北雄城!这才是他这个大唐忠臣该做的事儿。
一旁,褚遂良也不意外,长孙无忌明显早就有这个打算,不过是借他的口说出来罢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长孙无忌还向李二要了谁,当即便问道:“郡守,此人是谁?”
“也是老熟人了。”说到此人,长孙无忌笑道,“许敬宗。”
“许敬宗?”褚遂良都愣住了,呆愣了片刻后,褚遂良才说道,“郡守,此人品行甚是不端啊!”
说实话,褚遂良是真没想到长孙无忌会将许敬宗要来。
这家伙的名声,在长安能臭一条街!
当初为了钱财,将其女儿嫁给了能给他当爹的钱九陇也就算了。
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作为父亲,倒也有权利这么做。
可其父许善心被与文化及所杀之时,他手舞足蹈以求存,实在是父慈子孝的楷模了。
褚遂良是真不愿与此等贪生怕死之辈为伍!
“许敬宗确实有诸多不堪之处。”长孙无忌笑道,“说他是个小人也不为过,但此人能力还是有的。
而且,很多事情,确实需要他这样的小人去做。
就比如此事,他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说句你不爱听的,做这种事儿,你不及他。”
“最好不及!”褚遂良闻言,一点儿不生气,于他而言,这话完全可以当做称赞来听。
不过仔细一想,褚遂良又懂了,长孙无忌之所以要用许敬宗,不就是看重了他完全不要脸的优良品质么?这么一想的话,他又能接受了。
为官者,尤其是为相者,得有包容一切的心胸。
念及此,褚遂良躬身道:“下官受教了。”
对于褚遂良的反应,长孙无忌还是很满意的。
为官者用人,不一定非要用君子,君子有君子的用处,小人有小人的优势,只要能做事就行。
“你去知会一声,今日老夫不见客。”长孙无忌又说道。
对于两州的官员,他并不着急见。
“这会不会……”褚遂良刚开口,长孙无忌就摆了摆手,道,“无妨,总有那么一些尸位素餐之辈,事儿不好好做,一心蝇营狗苟,如此官员,不见也罢。”
听他这么说,褚遂良也不便多言,躬身领命后,当即就转身离去。
当两州官员听闻长孙无忌今日不适,暂不见客的时候,一个二个都有些意外。
这架子未免太大了一些吧?
有些官员气不过,袖子一甩就走了。
长孙无忌又如何?老子还就不伺候了。
比如崔明远。
有些官员战战兢兢的,最终摇了摇头,还是决定再等等。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数天的时间,直到许敬宗收到了褚遂良的信函,长孙无忌还没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