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Ch878 车与大妞与命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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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里的紫色不少。

尤其那个名唤‘冯娘子’的阴柔男人,紫得老远就能瞧见。

周祥心里明白着。

且不提颜色,单平头百姓就知道,和这些人扯上关系,虽麻烦事多,可腰杆也硬,没人敢轻易招惹。

县令?

县令都差了老远。

还用什么颜色?冯娘子冯娘子…

可冯娘子不好女色。

周祥唯独听过的,就是那鲜少在坊里路面的‘花刀子’——这人倒喜欢女人,据传单妾室就数不过来。

他左拐右拐,好不容易钻进赌坊里厅,到处作揖,求人领他去见花刀子。

——人是见着了,话可不怎么好听。

“怎么,你要卖女儿?”

“瞧您说的这么…一顶小轿,总得有吧?”见了人,周祥立刻打量起来:这人脑袋上也有‘紫’,只是没有那‘冯娘子’浓郁。

嗐。

都是紫,指头缝露个几十上百两,他没什么挑的。

“小轿?”

花刀子上下瞧了瞧他,冷笑:“周…大驴?倒听过你名声,若真好,我舍你个年票。”

周祥其实盘算过。

这‘令人倒霉的黑色’究竟来自谁——且分两说。

要么从妻女来。

要么,是他自己天生命数不好,染了妻女和老母亲。

前者,让那俩离了家,离了自己就行。

至于后者…

再娶个‘紫’的冲冲喜,难不难?不难。

没准女儿过给了这人,自己也跟着‘变色沾光’呢?

到头都要嫁人,还不嫁个‘头顶有贵气’的。

“我不同意。”

回了家,把这好事一提,却惹来满面牢骚。

周祥好说歹说,妻子怎么都不肯。

“赌坊是好人去的地方?当家的,你不能卖咱的姑娘啊。”

这话招周祥不爱听:“‘好人坏人’?花大哥说不准就是咱们的贵人了!你晓几个道理?我还看不清人心?”

妻子默默瞥了他一眼,坐床头不接话。

“大妞跟了他,等同改了命。没准借来运道,你我都能翻身…”

这已经算苦口婆心,然而妻子丝毫不领情。

“你我都能翻身?”女人嘟囔:“你就和那翻了盖的王八似的,永远正不过来…我倒是招惹哪一路神仙…犯你手上…”

周祥拿起茶碗就砸她。

咔嚓一声。

惊了里屋的老母亲。

一听儿子要将孙女卖去赌坊,这会也顾不上腿脚隐痛,抄起拐杖就往死了砸他头!“一个个不争气!生女儿的生女儿!现在倒好,生了要卖!不如问问那花狗要不要老太婆!我去圆了你的‘运道’!”

夫妻俩都觉有愧,低头不吱声。

老母亲一回头,把藏在门缝的大妞扯出来,指着周祥。

“你爹要卖了你!卖你去赌坊!都是些什么女人才去的?!”

大妞抿着嘴不说话。

周祥偷偷抬眼。

见那妻女二人紫云盖顶,似有祥瑞啼鸣。

心中不由大定。

“好,这一说倒都是我的错处,平为了这个家受人白眼!”周祥猛地起身,抄起烟杆就往外走。

“当家的!”

妻子后面嚷着,追上来撕扯:“可不能去馆子了!家里头没粮,我那绣包呢?!”

周祥还以为她要‘悔过’,结果却是这短见庸俗话,用力甩袖,倒差点把自己搡了个跟头——日日晒拧布匹、搬货的女人可比他这蚂蚁钻酥了的骨头要有力气。

男人怒容渐显,忙摆正身子,生怕谁瞧见这一幕:“滚回去!”

…………

……

‘嫁女儿’这事闹得鸡飞狗跳,周祥安生了几日,没提,但也没再回家。

烟馆惹了莺儿,又是她换来的票子,没脸去,不如找个其他小些的烟馆,按泡享受——周祥没想到在这边还能遇见熟人。前些日子讽刺他的烟倌,如今腿脚不利落,一拐一拐的在斜对面的客栈里跑堂。

今日脑袋上倒不显红色了。

一片紫云。

“嗳,这不是周爷吗?”

周祥没料到他上来就赔罪,站着门口往这边作揖,里里外外都透着‘乖’——人还是得遇上点事才行。

“腿怎么了?”

周祥慢走几步,到了眼前明知故问。

“嗐,不提,不提了。”小倌忙摆手,口中询问着怎么不去老烟馆享受。

“尝尝鲜。”

小倌乐了:“周爷又富裕啦?”

这嘴上的毛病确实改不了了。

“富裕,怎么不富裕。”

周祥应付道:“租着车,还有得花。”

小倌笑笑。

周祥曾做过车匠,亏得那早死的师傅帮衬,几年就和妻子攒出一架马车,当时,街坊邻里都羡慕得咬碎了牙——谁知染上膏子,又不肯真下功夫干这行,只扔给车行,每个月的月钱都不够几泡云雾享受的。

最近打起仗,又是烧烟土又是禁商船,闹得本就贵的东西现在快要成了硬通货。

他才不信这大驴钱够使。

真当自己是爷了?“还教爷知道,我有个哥哥做门房,和县令表亲的厨子熟。听说近来要用上好些车,急着买——可惜我没这本事,给了人情,却接不住…哪淘好车架?想起爷,可惜也不缺钱了。”

周祥狐疑:“车行有的是车。”

小倌咂了咂嘴,一脸狡黠:“车是车,账是账。这些个人物花销,哪和我们一样。便宜了车行,不如便宜了…这钱谁赚不是赚,爷,您说是不是?”

他指头往周祥心口按了按,又点点自己。

周祥虽没接话,也留了心。

日子过得快。

女人没了晒布的活,他又得一泡接一泡的止痒阵痛,提整精神,那车行的月钱没三五天就花个精光——厚着脸去找莺儿,又听说得了场大病,到今天还没好。

‘我就说紫里面还带着黑,早晚要倒霉。’

周祥洞若观火。

此时他忽似香案上俯瞰众生的仙神那般,生出一股‘不过如此’的轻蔑。

等大妞嫁了好人家…

自己有这对儿眼睛,早晚乘风而起。

他盘算着,寻去瘸腿小倌的客栈,谈了几句,问清楚价钱,心里琢磨:

这钱够他两个月用度。

等大妞嫁出去,怎么也能得来些金银照顾自己这个亲爹——

到时,再从里面拿出部分,换两架车给了车行。

他还算聪明,知道这妙法不能轻易示人,只想弄来几架好车,供自己整日泡在烟馆里。

想着,第二天就急匆匆去了车行。

这人和他师傅有点交情,苦口婆心劝了盏茶:“马金贵还是车金贵?真以为你那手艺多精妙?早用旧了,不值当什么钱——拿出去,就放不回来。看在你师傅的份上,我才和你说。车行有的是车,不缺你这一个。”

周祥多问了一嘴:“卖给车行,什么价?”

管事举起手掌,晃了晃。

“这么点?还不够打四个轮子!”

管事点头:“提,还是…不提,大驴,你可想好了再说。我没那么大本事陪你来回来去折腾。”

周祥算了算。

俩月逍遥。

赶着逍遥功夫,嫁了大妞。

得了金银。

买车。

租车。

或弄个别的活计…

再不行还有莺儿。

他挠了挠酸痒的皮肉,仿佛有什么在耳畔催着他。

想起吞云吐雾,鼻子眼仿佛又嗅到了那股让人舒心的气味。

一咬牙。

“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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