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Ch991 错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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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谁是伎女?!”

萝丝细眉一横,眼神不善地回首望过去:“你们最好看牢他,如果跑了…”

她盯着那三两流里流气地混混,勒令他们押好那被逮住、用麻袋套了脑袋的犯人——她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审问他。

“难道这儿还有其他女人吗?”

汉斯替自己手下讲了句话。

“我们只负责干活,姑娘,没人生来要听你的牢骚…”

在这狭窄的巷子里,女人显然没有资格对男士指手画脚——尤其是夜里。

她怎么敢?“因为我花了钱,蠢猪。你叫什么来着?汉斯?三镑不够堵住你那张舔靴底的臭嘴?”

男人们的眼神瞬间危险起来。

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把那麻袋套头的犯人拴在墙壁外露出的管道上。接着,撸起袖子,缓步朝萝丝围了过来。

“看来我们得给你点教训了,女孩——真以为,你父亲花这些钱,够让你当一整晚的女王?”

他们中有人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粗糙的折迭刀。

刀柄磨损严重,刀锋却磨了又磨,薄得几乎要让月光透个遍。

萝丝下意识退了半步。

后背顶在了墙壁上。

她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领仆人出来——她只身涉险,本来就是个极其不理智的举动…

耳畔不断响起虫蝇振翅的嗡鸣。

逼近中,她感到头皮发痒,冒出一颗颗汗珠,浸湿鬓发后,顺着脸蛋翻过锁骨…

少女小心吞了口唾沫。

她有些害怕了。

“我…我父亲…可是…”

“我们他妈不管你父亲是谁,女孩。你最好给我的兄弟们道歉…用…”为首的凶徒比划着某种极低俗下流的手势,狞笑着越靠越近:“用我们喜欢的方式。”

萝丝往墙角缩了缩。

她当然知道‘他们喜欢的方式’是什么‘方式’——她不能,也绝不许自己干出这种…

等等。

她为什么不行?她…

她…

不,不是这个问题。

振翅声愈发密集。

在冰冷的、闷热的,生来卑贱的粪桶或高贵的屁股中,她好像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振翅声。

数不清的、生着褐色刚毛的触须轻抚过她裸露在外的大脑。

她浑身发痒,仿佛黎明前那条永不回头的昼夜线,倒退着被扯离太阳即将扫撒的土地——她不知自己为什么非要宁死不屈地挣扎,整个人落到一个满是细长绒毛的毯子里,越挣扎越紧迫。

她浑身湿透了。

“先生们…我…我该为此道歉…我…”

为时已晚。

在那几个凶徒穿过月辉的牛眼中,萝丝窥见了比驱使耕牛一辈子的人类还要理所当然的念头:那是每个女人都敏锐的,直觉般、刻在血液里的本能。

它们时不时被唤醒,在痛苦或幸福时。

这本能亘古永存,只为提醒雌性准备好她们的口袋,扇动薄而脆的翅膀提醒,要她们用自己的口袋去风里兜不生翅膀的蝌蚪。

‘去装它。’

嗡鸣的虫群说。

‘去风里,拎着口袋的两个角,去风里,用你的胳膊,腰,臀和脚,你的一切与生俱来的、遗忘了也该想起来的——’

萝丝用力晃了晃脑袋。

她感觉事情不对劲。

潮湿闷热的夏季晒不干她漉漉扭曲的记忆和思想,骷髅颅骨般的脑袋,让人变酥脆的时光和让金属承认失败的锈痕,使完了力气的男人的要命处般的松弹簧,以及这段又长又烦人的话——

她像卧在墙沿上的猫,少了个午后端着饭盆‘咄咄’而来的先生,猫是会记得的。

她应该记得…

她该记得她是仪式者的。

一瞬间。

黑暗中的孔雀终于睁开了眼。

风中裹住手臂的丝绸般,虎口在男人疑惑地咕哝声中,轻巧地捏住了他那为了威胁而摇晃的胳膊。

确切地说:精准而迅速地捏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让几个混混先是怔愣,而后,又发出响亮地嘲笑声来。

纸做的玫瑰啊。

哪怕是刚从泥土里拔出来的,新鲜的,还带着荆棘的。

又能对士兵造成什么影响呢?

战争的失败,又不是因为他们遇上了一片会在夜里绽放的玫瑰。“如果您放开我的手,我就带着他们,为您鼓掌。”

汉斯敛去表情中的狰狞,倾斜进了一些乳白色的混浊物质:那是唯有刚进入花街的一张张脸上才有的神情——通常来说,离开后的人大不一样。

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哲人面庞。

萝丝还有时间分心漫无边际地想,正因为她已经‘醒来’了。

她是仪式者。

又怎么会畏惧凡人——哪怕。哪怕在她还是‘窃贼萝丝’的时候,手里的刀片都能瞬间结果了这几个不长眼的苍蝇…

苍蝇实在闹人。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摇去沁在脑液里的虫豸气味:一股难以形容、但她就是知道的气味。

“我可从没说过不杀人。”

晚风在黑发的卷尾处押韵,在巷子里,它们成群结队进来的入口处,一枚沾着炙血的金色硬币雷电般划过。

它被拇指弹了出去。

翻滚着打穿汉斯的眼球,穿过大脑,破开后脑的颅骨。

整个过程只有微末的动静。

类似墙壁绽开细小裂缝的动静:迅速,猝不及防。

沉甸甸的尸体倒地。

晦光之夜似乎增添了人的勇气。混混们捏着折迭刀,或干脆匕首,自己的拳头,嚷嚷着冲了上来——迈过他们头儿的尸体:他们甚至不认为那是尸体,只是这女孩借着阴影,用什么法子偷袭了汉斯。

他们这样认为。

一个个逼了上来。

又一个个在弹响后,在墙缝绽开的裂隙中发沉摇动大地的闷响。

期间。

萝丝只是背靠砖墙,弹动了三五下指头。

就解决了这些不听话的、该被车轮碾上一百年脑袋的蠢猪…

蠢猪…

蠢…

我…

汉斯…汉斯?!

脑中的虫卵孵化出一条条脂肪色的蛆虫。它们沿着少女的颅骨内壁蠕动,从她雀尾色的眼球,遍布血丝的睑结膜中挤出来。

萝丝流了更多的汗。

因为她终于意识到:他们落入了一个仪式者的陷阱中。

嘭——

再次被弹响的金币击穿了松软的砖墙。

猫一样灵巧的少女三两下踏着凸起的铁钩与拉绳,翻过墙,头也不回地往来处狂奔!

逃…

她得先离开这个陷阱!

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影响她的脑袋,就同样有机会把它拧下来。

逃!回去找罗兰!她在静悄悄的长街上狂奔,鼻孔里却总有挥之不去的臭味:那些白天紧闭、夜晚工作的房门里的臭味,流过管道的、粘在鞋底的粪便气味,捂了好些年、终于喷出抵达天堂般一浪又一浪幸福感的臭疖子的气味。

她无论怎么拧,怎么擤,怎么揉搓。

那股气味都堆积在鼻孔里,顺着她的每一次呼吸潜入肺腑,将虫卵散布到血肉的每一个油脂包围的孔洞里。

她跑的越来越慢,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永不停息的振翅声钻进了她的耳朵,用吸器刺破耳膜,准备到更快活的地方奏乐。

她在无人的长街上顿住。

停下来。

抱起头。

她痛苦地尖嚎,将口袋里的金币一枚又一枚地发射到她认为的敌人的位置。

气喘吁吁,天旋地转。

在亿万毛孔里发芽的蠕虫长出亿万双翅膀。它们拍打她的灵魂,让她在癫狂中发着濒死的怒火,猎人陷阱中母狼般的哀嚎。

她落在泥潭里。

就像摔进蛛网的蝴蝶。

“你…”

萝丝艰难抬起脸。

她看到了一双空洞的眼睛。

一具干瘪的皮囊。

以及皮囊中那捧潮湿阴腐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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