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松之当初跟北开源竞标市中心的地,以微弱差价没中,但是大家公开竞争,比得就是人脉和钱力。
雯宇只是个新起步的小老板,就算一口吃下跟南岭的合作,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项目支撑。
贾松之跟他搞到一块去,纯粹是为了恶心人。
包厢里酒味浓重,烟味缭绕,端的一派称兄道弟的融融场面。
魏良木:“我站在负责人的角度上,肯定希望你们继续抬价,越高越好。但是大家都是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抬来抬去伤了情面嘛。”
也就是说,如果北开源继续要谈这个合作,那贾松之可能也会继续抬价。
“什么时候签合同?”北开源问。
“这周五。”魏良木给他交底,“不签你,就签他。”
北开源许诺道:“百分之二十别人能拿,你也能拿。”
北开源开出来的单价高,他的百分之二十和雯宇那边的百分之二十相差可太多了。
魏良木垂眉笑了片刻,低声道:“如果能让雯宇主动退出,这样我跟股东们也有个交代。我今天出来吃顿饭,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北开源心里有了底,话锋一转,搂着他肩膀哥俩好道:“咱们正经吃饭,不提工作了。”
他抬起压低的眼梢,里面含着笑说:“听说你对茅台有研究,这样,今天你喝了多少杯,明天我叫人给你送多少箱过去。”
魏良木痛快喝了他递过来的酒,也不推辞:“源儿哥爽快,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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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意在包厢里挂断了两个北开源前助理的电话,等对方锲而不舍继续打来的时候,他才出门接了。
“祝老师。”一接通电话,对方就急切的叫了他一声,然后又开始欲言又止起来。
祝意耐着脾气问:“我这边正在忙,有什么事?”
助理顿了一下,又飞快地喊了他一声:“祝老师!”
祝意顿了一下,阖好包厢的门,催促道:“你说。”
“……我,”助理慌忙道,“您能不能跟北总求求情,不要辞退我。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随意请假了,真的,我保证!”
祝意在包厢门口望着里边的情形,蒋屹自己喝了点酒,又帮他挡了几杯,但是他喝酒不上脸,看不出醉的程度。
对面的胡一派满面红光,正不住张望着门边,吆喝着说些什么。
祝意听明白原委,捏了捏鼻梁:“这件事无论是公司的决定还是北总的决定,我都无权干涉。”
助理乞求道:“祝老师,求求你……”
“抱歉,我帮不了你。”
助理还要再说,祝意打断他:“你跟人事说一声,就说是我应允的,多补给你六个月的失业补贴。祝你早日找到更合心意的工作。”
祝意挂断电话,回到包厢,胡一派指着他点了点:“逃酒的回来了。”
祝意坐回位置上,摆了摆手:“真喝不了。”
蒋屹接过他的杯,要替他喝,胡一派打趣道:“你俩天天形影不离,饭桌上都要替,说实话,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祝意看了蒋屹一眼,蒋屹笑着说:“胡老师快要跟不上潮流了,我们俩在别人眼里这叫cp。”
胡一派哈哈笑了一顿,半晌才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倚着桌子说:“我岁数大了。”
祝意放在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祝意看了一眼没管它,听胡一派说:“到我这个岁数还评不上职称的,院里就我一个了吧,丢人啊。”
他话里一转,问祝意:“你今年评?”
祝意不置可否,轻轻微笑了一下。
他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酒也是沾沾唇就离,这会儿眼神明净、肤色光洁,琥珀般的眼睛里像是镀着一层明亮的灯光,一举一动都显得矜贵而冷清。
胡一派打量了他片刻,诉苦道:“听说祝老师有一篇论文已经过审就要发了,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第二作者加上我的名。”
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多见于研究院和比较亲密的关系。
但是胡一派跟祝意不是一个专业,平时走的也不算近。
祝意没来得及说话,蒋屹就说:“诶,好好吃着饭,怎么还聊起工作来了呢。胡老师来,我敬你一杯。”
胡一派笑呵呵端起杯,却不着急喝,眼睛紧紧盯着祝意:“条件任你开,也不为什么,就为了等我明年评职的时候也有点底气傍身。”
按照年份和规定来讲,按说他今年就可以递交申请评职,现在他这样说,摆明了今年要退出,不跟祝意争名额了。
蒋屹刚要张嘴,祝意在桌底下碰了碰他,笑着说:“可以。”
胡一派没想到他真能答应,当即站起身要敬他酒:“后生可畏,年轻人能拼能干,有你这句话,以后有老哥我的,就有你的。”
他不由分说的喝了,又从年纪上占了优势,祝意有些骑虎难下,心里叹了口气。
“胡老师大方,我也不好扭捏。”祝意朝他举了举杯,“我敬胡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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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魏良木,北开源跟路评章往回走。
他一晚上没少喝,转角的时候路评章扶了他一把:“司机来了吗?”
北开源摇摇头。
路评章从他裤子口袋里要拿手机出来:“叫助理来接你。”
北开源没躲:“助理还没到岗。”
路评章动作一顿,把手机给他放回去,不由叹气道:“司机没有,助理没有,商务部是一群饭桶,谈个合作都谈不下来,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北开源心道这算什么,他妈的,我连老婆都没有了。
他们越过转角要往楼上去,紧挨着楼梯口的那件包厢上面没有封顶,北开源摁着楼梯扶手上了一个台阶,偏头一扫,正看到包厢里面的场景。
祝意端着酒杯,朝着对面的中年男人方向举着,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就要往嘴边递。
路评章催促北开源赶紧上楼,后者却望着下面没动。
几秒钟后,北开源隐约露出一点点笑意。
路评章根本来不及拦,就看他站稳身体,将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扬手扔了下去。
“当”一声。
手表准确无误地掉在了祝意的酒杯里。
祝意脱了手,酒杯掉到桌上滑了一下又滚到了地上。刹那间酒水四溅,在座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四处寻找来源。
桌面上的盘子碎了一个,低调但是极有重量感的手表摔在上面,祝意一眼认出这是北开源经常戴的那块。
他如有所感一般,抬头朝着上面望去。
北开源不躲不闪,倾身撑着楼梯扶手,朝其他人抬了抬手,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各位,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