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这里竟然有一个土人活口!他一直在装死,其实受伤不重…咦!他在求饶,在恳求我们不要杀他!…”
“嗯?受伤不重的活口?把他带上船!好好拷问下这一带的情报!…”
“啊!可是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叽里呱啦,不知道说的什么…”
“蠢货!比划着问!画着画问!…对了,不是还有那个什么‘薯’,那个土人向导吗?…让他也过来一起问话,看看能不能听懂!…”
“是!听您的,头儿!您的威严,可真是…越来越像迪奥戈船长了…”
布鲁诺无声笑了笑,背着双手,伫立在卡拉维尔帆船船头。他保持着深沉的姿态,凝视着左侧远去的南方雨林,也凝视着前方斜落的金红夕阳。在一场惊涛骇浪的迷航后,抵达万里之外的异域大陆,抵达这片无人知晓的神秘林海,他实在很想要吟出一句不朽的诗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实际上,在布鲁诺的记忆中,所有出色的葡萄牙船长,无论是迪奥戈还是迪亚士,都是一样的肃穆、深沉与安静。这也是哥伦布那样夸夸其谈的船长,完全不受葡萄牙人待见的原因。
那一场迷航的可怕风暴,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船队甚至被卷走了四五个水手!直到风暴消散、乌云远去,船队能够重新测量纬度,才发现已经一口气南下了十几个纬度,早就偏移了原有的航线。而船上的食水补给,仅仅只剩下了一周左右,肯定撑不到抵达“巴哈马”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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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诺皱着眉头,复盘着这近三个月来的航程。前两个月,他应该都是按照哥伦布航海日记中的记录,保持着西南的航行方向。但由于哥伦布是从更南边的加纳利群岛出发,而他是从更靠北的亚速尔群岛出发,所以他定下的航行方向,有意在西、南两个方向中,更偏向了南方!
“马丁学者!我们来到这片陆地十来天了,您也看到了它广阔林海的样子…您一向学识广博,对于这里的位置,有什么想法吗?…”
此时葡萄牙上层的风气,就是以安静沉肃、深沉威严,作为成熟男人的标准。而这种贵族评判的观念,与卡斯蒂利亚、阿拉贡、法兰西、意大利诸邦截然不同,倒是和神罗有几分神似。
“仁慈的圣母啊!哥伦布航海日记中,所说的什么马尾藻海,什么低速无风带,什么大大小小的土人岛屿…我们的船队,一个都没有碰上!就连抵达陆地的航海距离,也比哥伦布少了许多里格!哪怕船队测量不出来,我也能肯定,我们此刻航行的经度距离,比哥伦布至少短了四成!…”
就在众人磨刀霍霍,看向可怜的土人向导“薯薯”,以及被索要来的卡斯蒂利亚领航员佩德罗时…学者马丁惊愕的发现,海水的颜色明显变浅,还有一些绿色的漂浮物,这是海底变浅,大陆近在眼前的征兆!
同样是观测北极星测量纬度,卡斯蒂利亚领航员佩德罗,用的是自己的手掌记录角度,而贵族学者马丁,则拿出了一个精巧的弧度计,放在眼前比划。而两人在重复三次取平均的测量后,都给出了一个近似的答案。
“马丁学者!您也一样!请测量一下此地的纬度!…”
“然后,遇到一场可怕的风暴!东北风变成了北风…为了逃脱风暴旋涡,我们只得改向南方,全速满帆逃离…胡乱的航行了一周,就猛然发现了近海,简直古怪诡异的,就像奥德修斯的幻觉一样!而最初抵达南方岸边时,我们测量的纬度,竟然是北纬6度!真是把所有人都吓得够呛,怎么会迷航这么远?…”
这是学者马丁的答案,是弧度计测算出的结果。
这是佩德罗的答案,也是靠人眼心算的极限。
眼下,布鲁诺找不到合适的诗句,就只能静静的凝视着海面,直到夕阳落尽,群星升上天空,他才像是苏醒一般,对船上最有知识的两人吩咐道。
然而,无论是印度、赛里斯、契丹还是西潘古,都完全和这个位置上的这片大陆,完全合不到一起来…那这片林海的广袤陆地,又究竟是哪里呢?这里距离新航路目标的富饶东方,又究竟还有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