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给我等着,老夫记下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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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黏稠如墨,裹住万药峰的残骸。

苏言半身陷在泥坑边缘,左肩那条鬼藤臂的五根枯爪深深插进污黑的泥沼里。淤泥翻腾冒着腐泡,混杂着丹毒残渣、碎裂火裂玉、兽骨碎屑的气息——像烂肉拌着铁锈塞进鼻孔。藤臂疯狂吞咽着,毒秽混着驳杂灵力沿枯藤纹理倒灌入体,冰针刺骨般的寒意撕扯着脏腑。

蛰伏的金血如遭挑衅,暴戾地旋卷起来,涌进的污秽洪流被它拦腰截住,金芒凶戾地灼烧、熔炼——剧毒的泡沫滋滋蒸发,杂质被蛮力撕裂、挤碎。一股滚烫的精纯能量被强行榨出,狠狠压进他遍布裂痕的淡金脉络。

“唔…”苏言齿缝溢血,脉络撑得几近透明,玉骨接驳处发出细密的“咔咔”声,每一次金血倒灌都像把烧红的铁楔钉进骨头缝里。

藤臂感知到能量被夺,骨爪猛地抠向坑底,“噗嗤”一声闷响,一块半露的暗赤矿石被抓裂,火星混着精纯火煞刚溅出——

金血如同恶鲨嗅腥,竟然后发先至,一股无形吸力穿透藤爪经络,硬生生卷走七成矿煞。滚烫火流碾过脉络,“滋啦”爆响,苏言肩胛处三寸玉骨应声龟裂,焦糊味混进皮肉焦臭。

剧痛让他右眼暴突,血丝如蛛网爬满。他挣扎着看向坑底,淤泥深处一块乌沉沉的铁胆露出半角,表面天然蚀刻的幽蓝涡纹缓慢旋转,寒气让泥泞凝结薄霜。

藤爪试探地抓去,指尖刚触铁胆边,幽蓝冻气如毒蛇出洞。藤爪瞬间覆满冰霜,表皮下暗红的木质纤维“嘣嘣”断裂。整条藤臂触电般回缩,骨爪缝隙间渗出的墨绿汁液冻成冰晶。

心脉金血却在这退缩瞬间炸了,一股焚尽八荒的狂怒意志从金血核心爆发,无形之力化作重锤,轰然砸向铁胆。

咔嚓——

乌沉铁胆外壳崩裂,核心处藏匿的极寒金煞如溃堤洪流喷涌而出,整个泥坑温度骤降,冻气如刀刮骨。

藤臂狂喜般扑噬逸散的幽蓝冻息,金血却显露更凶残的面目——吸力漩涡凭空成型,如巨鲸张口,竟将喷涌的寒煞金流连同铁胆碎片整个吞下。

轰——

苏言身体弓如虾米,心脉如塞冰山,冰棱与金刃的洪流在他经络内冲撞爆炸,左肩玉骨接驳处传出一声刺耳的断裂锐响,淡金脉络终于寸寸崩解,无数碎玉般的经络碎片裹挟着寒煞金流被卷入金血熔炉。

碎片在炽烈的金芒中沉浮、熔化。断裂边缘竟被狂暴的能量淬出点点赤红锋芒,如同烧熔的铁屑飞溅,一缕细微却无比霸道的灼热在脉络废墟深处凝结——赤金火种。

剧痛退潮般卷走意识前,苏言右眼余光瞥见:藤臂骨爪浸满幽蓝寒毒,僵冷如冰锥;而破碎的玉脉深处,那粒赤金火种,正随金血的余烬搏动,每一次明灭都牵引着撕裂血肉的灼痛。

夜枭的啼叫在废墟上空短促划过,拉长死寂。苏言瘫在泥坑边缘,左肩如坠铁秤砣。

鬼藤臂的五根骨爪浸满污秽,幽蓝寒毒顺着爪缝缓慢凝结霜花,冰针似的寒意往肩胛骨缝里钻。那条手臂已不似活物,更像一截从古墓掘出的青铜刑具,冷硬沉重。

胸腔深处,那点新生的赤金火种随心跳搏动,每一次明灭都在焦黑的经络废墟里犁过灼痛。

剧痛是活着的证明,也锁死他最后的气力。右肩伤口渗出的血早被冷风冻凝,结成暗红色冰痂。死水般的空气里,一丝极淡的甜腥气味悄然弥漫。

三丈外,孙乾蜷在血泊里,皮肤下墨绿毒瘤最后抽搐了几下,终于僵硬如石。皮囊凹陷处,粘稠污血混着精元残渣,正从爆裂的脓包缓缓渗出,在焦土上蜿蜒出黑绿的溪流。那气味成了点燃引线的火星。

苏言左肩猛地一坠,鬼藤臂骨爪骤然暴起。五根枯枝以违背关节的姿态凌空张开,爪尖幽蓝寒芒剧颤,直指腥气源头,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锁定垂死的猎物。

“停下……”苏言意识嘶吼,牙关死咬。藤臂如同断线的傀儡纹丝不动,唯有骨爪缝隙里渗出的黏稠汁液滴落更快。饥渴压垮了残存的枷锁。

五道幽影撕裂夜色,骨爪精准刺入孙乾胸前破裂的脓疮。污秽的闷响中爪尖深陷腐肉。

“呃。”苏言右眼瞳孔猝然扩散,不是痛。是冰冷的洪流顺着藤臂倒灌。孙乾死前最深的怨毒、脏腑被剧毒蚀穿的恐惧、金丹修为崩毁时的不甘、对苏言的滔天恨意……

破碎的记忆碎片混合剧毒精元,如溃坝洪水冲入苏言识海。他仿佛被按进血池深渊,无数惨白的手抓向喉咙。他看到孙乾枯爪拍下原主肋骨断裂的脆响,嗅到毒烟灌入百草谷破屋的窒息,尝到净房石台金属探针刮过脊椎的冰冷触感。秽物的浪头狠狠拍下,砸得意识几近崩碎。

几乎同时,金血在心脏深处暴怒反击。蛰伏的赤金火种轰然炸亮,熔炉般的炽热蛮横扫荡脑海,碎骨、毒浆、记忆残渣被烧得滋滋作响。

污秽洪流硬被烧熔、炼化,抽出一缕顽固的粘稠毒髓直灌左肩。滋啦一声,藤臂如被滚油浇泼,暗红色木质纹理剧烈鼓胀,幽蓝霜毒与新灌入的墨绿脓浆在藤皮下翻腾绞杀,骨爪颤抖着抠进焦土地里。这反噬成了压垮玉脉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言胸腔剧震,那缕强行维持的龟息根基终于寸断。新生的淡金玉脉本就遍布蛛网裂痕,此刻被灌入的秽物毒髓狠狠一冲。

喀嚓的冰裂声从胸骨深处传来,玉脉断口骤然晦暗。墨绿污斑如同活物苔藓顺着玉质裂缝向上蔓延,所过之处温润光泽寸寸剥落,朽败的灰气弥漫脉络。藤臂赢了,它以秽物为薪柴,彻底将根须扎入龟息的残骸。

幽蓝与墨绿混浊的汁液在藤皮下融合沉淀,粗如儿臂的骨节缓慢鼓涨一圈,表面浮起树瘤般凹凸的暗金铁锈纹。臂根新生的肉瘤突突搏动,每一次泵动都从玉脉衰败的废墟里抽走一丝微弱的生机。

苏言右眼视野涣散,冷汗凝在眉骨,冰冷刺入模糊的意识。他看见老乞丐拖着破草鞋的残影晃在记忆边缘,浑浊的眼珠像浸泡在油里的琉璃弹子。

“给我等着,老夫记下了……”鬼藤臂沉沉坠在身侧,骨爪无意识刮擦碎石,发出沙砾碾磨枯骨的细响。血污凝固的孙乾旁,一滴暗金粘液悄然渗入焦土缝隙。

晨雾从废墟低洼处渗出,灰白粘稠如同尸液。苏言仰卧在坑底,左肩藤臂沉甸甸压在胸口,粗硬的锈铁纹藤皮摩擦着颈侧血痂,每一次喘息都扯动皮肉撕裂。藤爪悬在脸侧不足三寸,五根淬满幽蓝毒霜的骨指间挂着干涸的黑绿脓壳,腐草般的气味混在晨雾里,吸一口呛得喉咙腥甜。

胸骨深处那点赤金火种微弱搏动,每一次明灭都在朽败的经络上燎过灼痛。痛觉被藤根侵蚀得麻木,更像一根烧红的铁棍在骨缝里闷烧。右肩血痂下却蠕动着奇异的刺痒,如同冰层里裹着无数枚针尖缓慢旋转。

三丈外凝滞的血泊边缘,昨夜还渗流的墨绿污渍已干涸成板结的硬皮。孙乾蜷缩的皮囊在晨光中泛着灰败的蜡色,爆裂的毒瘤在皮肤上留下深紫的瘢痕痂块。

一阵阴风扫过废墟,卷起些微的腐土屑。一块干枯的碎皮被风掀动,从孙乾塌陷的肋下剥落,露出灰白肋骨。骨缝深处,几缕墨绿丝线正缓慢蠕动,如同潮湿苔藓在朽木上滋长,悄悄蔓延至毗邻的焦土——蜿蜒的方向,正朝着苏言身下。

苏言右脚踝突然一阵锐痛。

黏稠湿冷的细丝不知何时缠住脚踝,墨绿丝线裹着地缝里的浊水向上攀附,触感如毒蚯蚓钻向皮肉。

他猛地屈膝蹬踏,皮靴撕裂丝线,“嘣”的纤维断裂声轻响。

藤臂骤然绷直。

那些断裂的丝线碎屑沾上脚踝裸露的皮肤,瞬间融作粘稠冰液渗入毛孔。彻骨的阴寒直刺骨髓,脚踝顷刻肿胀如象腿。藤臂肩根的肉瘤剧烈鼓动,如心跳搏动加速,臂上暗金铁锈纹闪烁幽光——寒气被藤根吞噬,右腿阴肿却眨眼蔓延至大腿根。

“呃……”苏言喉头滚动,额角暴起青筋。冰寒蚀骨中,一丝狂暴意念沿脊椎窜向大脑,眼前骤然炸开血红幻象:孙乾披头散发扑咬,毒爪撕开自己下腹,赤金火种如遭重锤,光芒骤黯。

幻象撕扯间,苏言右臂不受控地痉挛扬起,五指屈如鹰爪,狠狠刺向自己肿如紫瓜的右腿。

“滋——”指甲破开皮肤闷响,黑黄脓浆混着冰渣喷溅,阴肿处竟裂开五道豁口,深可见骨。撕心的锐痛瞬间盖过冰寒,苏言闷哼一声,右臂垂落,冷汗糊了满眼。而那溃烂腿肉深处,一缕墨绿毒髓正被藤臂贪婪吸入臂根肉瘤。肿胀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暗绿血筋在皮下游走窜动。

他喘息着低头,染血的右手指甲缝里残留着碎肉脓痂。视线右移,肿胀消退的腿根表皮上,赫然浮凸出蛛网状的暗绿纹理,与藤臂锈铁纹遥相呼应——藤脉。

这东西的根须已扎透骨缝,顺着血脉在他健康肢体里疯长,在脚旁碎土里,残留的墨绿丝线碎屑在晨雾中微微膨胀。一缕微不可查的怨毒气息沿丝线脉络渗向大地深处。更远处的地缝里,几缕相同的墨绿游丝正从孙乾遗骸肋骨爬出,如同感应到血亲,向着苏言汇聚潜行。

苏言右腿猛地屈起,脚跟死力碾向地缝边的墨绿丝线。“噗嗤”一声,泥浆裹着断丝溅开。赤金火种爆出短促金芒,右腿藤脉被灼得一颤。焦糊味混在腐臭中弥漫。

死寂废墟的中央,一人一藤陷入沉默的角力。藤根扎进经络啃噬血肉,火种焚着阴毒回以灼烧。溃烂腿根的暗绿藤脉下,筋肉痉挛搏动,如同新植的根须在皮下试探蔓延,等待下一次血肉献祭。

枯藤缠着病骨,在雾中缓缓搏动。雾水顺藤皮锈纹滑落,滴进焦土地缝,逐渐安静了。

焦土蒸腾着露水混合尸毒的腐汽,阳光刺透雾霭在污秽坑洼投下烫痕。苏言仰躺着,右腿蜷曲僵硬。溃烂的伤口已被藤脉凝结的脓痂封死,暗绿纹理蛛网爬满大腿,每一次血脉搏动都牵动藤丝抽搐。左臂鬼藤死沉压胸,锈纹间幽蓝冰霜融成细流,混着墨绿汁液缓慢滴落,腐草气息粘腻钻鼻。

胸腔深处赤金火种的搏动缓弱如孤灯。痛楚不再尖锐,麻木里裹着迟钝的灼息,像深埋灶灰的炭块闷烧。

枯藤须触般的麻痒悄然缠上肋下皮肉。昨夜踩烂的墨绿丝线碎屑在阳光里褪去湿冷,干瘪蜷缩成灰绿粉末。不远处孙乾骸骨下蜿蜒的游丝也僵伏于焦土,毒苔光泽黯淡如蒙尘铜锈。

藤臂肩根肉瘤搏动频率低缓下来,如同冬眠活物蛰伏。臂上暗金锈纹失去阴毒滋养,锋芒内敛只余沉滞铁色。这短暂的沉寂令藤脉侵蚀放缓,却让右腿皮下的网纹更清晰——细密藤须已在腰腹交界的皮肉深处扎根,形成枯树盘结般的硬核,随呼吸微微凸起。

朽滞的死寂被一声沉闷刮擦打破。

苏言脚踝旁几寸,焦黑的土屑无声拱起。灰泥簌落处钻出半截残骨,色如污玉。骨端锐利的断面深深剐过坑壁,发出砾石磨刀的粗粝锐响。

那截断骨挣扎般向上拱动寸许,又无力垂落斜插土中。骨身龟裂的细纹深处,几缕黏腻墨绿正渗出藤丝般的粘丝,如垂死蜘蛛喷吐的残网,贴着地面缓缓蔓延。丝尖触到苏言腰侧溃伤凝结的脓痂,瞬间吸附上去吮吸毒浆。

噗滋一声轻响,脓痂被生生撕开,暗红血混着浊液渗出。藤臂肩根肉瘤猛一剧震,暗金铁锈骤然转亮,骨爪指节喀嚓攥紧。臂上冰霜崩落成粉末,墨绿浆液沸腾般汩汩鼓动,枯竭藤脉如同被烈酒浇喉,疯狂搏动起来。

苏言咬住后槽牙,舌根尝到铁腥。腰下被撕开的溃疤剧痛钻心,赤金火种应激暴起一瞬,又被奔涌藤息强行按灭。腰腹硬核处的藤盘如巨钳勒紧。

“咳咳……”他喉中泄出半声闷哼,汗水冰黏糊住睫毛。

那截污骨粘丝更疯狂缠上血口,墨绿脓液沿丝线虹吸倒流。污骨纹中枯竭的毒苔竟隐隐泛青,骨端深深扎入坑壁往地底钻去,拖拽着苏言腰身向污泥深处滑动寸余。

危机感如冰水浇头。苏言屈膝狠蹬坑壁,残存的右臂死死抠住埋骨的焦土硬块。骨缝渗血沾满污泥,指节在瓦砾间剐蹭出血痕。然而污骨缠吸之力如附骨之蛆,膻腥藤息顺着丝线倒灌入侵,腰腹硬核处的盘结纹路发出枝杈生长的细微“噼啪”声,新生的藤须尖韧如铁针,狠狠刺入完好脾脏外壁。

剧痛炸裂内脏,眼前猝然血红,在生死刹那,一股熟悉的暴烈意志自心脉最底炸开。那是金血濒绝的咆哮,赤金火种仅剩的余烬被彻底点燃,轰隆碾过朽脉,摧枯拉朽的焚威裹住藤须——

缠在腰上的墨绿粘丝瞬间熔断,污骨哀鸣般震颤着缩回裂缝,热流如溃堤涌向残臂。苏言指甲深陷抠住的焦土硬块猛地发烫,碎土簌落剥裂处——半块黑红色火裂玉残片在光下刺目。

残存的炽烈狂流如得引导,尽数轰入火玉。

嗡——

火玉瞬间熔亮,灼目红芒吞没五指,坑壁焦土被熔出熔岩般的粘流,刺鼻硫烟腾起。苏言只觉得掌心一空,抠握的土石熔成流浆滑落,只剩半块彻底碳化的黑渣在指缝里崩碎。而焚尽所有后,火种彻底湮灭,残臂经络余烬般冰冷死寂。

藤臂肩根肉瘤停止搏动,粘着腰侧的墨绿断丝缓缓枯萎成泥垢,污骨缩回地缝僵死如顽石。藤脉侵蚀定格在脾脏边缘,硬核藤盘冷如铁锈,腰腹蔓延的蛛网纹也灰败褪色。

热浪散尽之后,熔凝的坑壁淅淅沥沥滴着暗红浆液,在冷泥上凝成浑浊的血痂。

寂静中,苏言垂落残臂,掌心血肉模糊沾满碳粉。右腿膝弯被凝结的熔浆烫伤,皮肉糜烂处暴露出底下暗绿藤脉盘结的木质结构。半截断裂墨绿粘丝嵌在溃痂缝隙里,随藤纹搏动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焦坑成了朽败的囚笼,阳光爬过藤臂冰冷的铁锈纹路,又缓慢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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