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们想干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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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镇国公府的琉璃瓦在夕阳余晖中泛着暗红的光。

裴琰之独坐书房,手中握着一卷《韩非子》,书页摊开,昏黄的光晕恰映照着《说难》一篇。

窗外,一株老梅的枝影斜斜地投在窗纸上,像是一道道未愈的伤痕。

他的目光沉沉扫过那些冰冷的字句。

“......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语及所匿之事,如此者身危......贵人有过端,而说者明言礼义以挑其恶,如此者身危…”

每一个“身危”,都像淬了毒的针,刺进他心里。

城头上天子和贵妃那肆无忌惮的笑声、朝堂上的羞辱、将领们屈辱而愤怒的眼神......

这些画面灼烧着他的肺腑,一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谏言在胸中翻腾。

然而,指尖下韩非子冷酷的警告,如同无形的枷锁,将这股冲动死死摁住。

他裴琰之,权倾朝野,裴家一门文武双国公,这是荣耀没错,却也是束缚着他的枷锁。

《说难》篇的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他伴君如伴虎,告诫他要明白“知所说之心”的道理。

这位陛下,虽说不是什么千古名君,却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昏君。

裴氏一族的确权倾朝野,可皇帝没有动他裴家,不代表动不了,只是还需要他裴家罢了。

需要他裴家来牵制那些藩王、勋贵、士族豪门。

如今的陛下,沉迷于制衡之道,已经有些魔怔了。

良久,裴琰之重重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爷,吏部苏尚书、户部崔尚书、兵部严尚书、刑部卢尚书、工部郑尚书,还有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以及一些大臣们在府外求见。”

老管家裴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迟疑。

裴琰之搭在书页上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无奈之色。

他合上书卷,轻叹一声:“请五位尚书和两位将军进来,其余人......让他们回去吧。”

“是。”裴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多时,书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镇国公!”吏部尚书苏明远第一个跨入书房,这位年近六旬的老臣满脸愤懑,连礼数都忘了大半。

“下官不解,陛下做出如此荒诞的行径,还当众羞辱边军将领,您身为左相,为何一言不发?”

其余四位尚书紧随其后,个个面色阴沉。

裴琰之的五弟裴晟之,当朝大将军、申国公,脸色阴沉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三子裴翊,骠骑将军、江陵侯,则站在最后,年轻的面庞上写满困惑与失望。

裴琰之抬头望向众人,示意众人落座。

侍女们奉上清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大哥,我不明白。”

裴晟之拍案而起,虎目圆睁:“大哥你毕生以风骨自诩,我从小便以你为榜样,你教我的每句圣贤之言都刻在我的骨子里。”

“你时常教导裴氏子弟宁折不弯,朝中百官以你为首,先帝亲笔提字赞你为‘如冰之清,如玉之絜’,天下读书人无不以你为榜样。”

“大哥你教我的‘岁寒松柏’!”

裴晟之重重地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在这儿!”

“可你呢,边关将士星夜驰援,却被当作猴戏,君王失德,你一言不发。”

“你当年教我读史,说到商容抱柱死谏之时,眼里的那团火呢?”

裴晟之声音发颤,愤怒地指着墙上那块‘如冰之清,如玉之絜’先帝御笔匾额。

“你对得起那八个字吗?你配吗?”

厅内一片死寂,唯有铜灯烛火微微摇曳,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色。

裴琰之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异常平静:“你看看你们......”

他抬手挨个指向众人:“当朝的大将军、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工部尚书。”

“哦,还有你,骠骑将军......”

裴翊见父亲指到自己,不禁缩了缩脑袋。

他的这个骠骑将军、江陵侯,可不是靠着家世混来的。

是在数年前的乌浒河之战中,率领五万铁骑,采用突袭战术一举击溃萨珊帝国七十万大军。

凭借着以五万破七十万,一战封神的战绩打出来的。

只是在外人面前他是骠骑将军,在裴琰之的面前,他的心底对这个从小就很严厉的父亲,还是有些畏惧的。

裴琰之不急不缓地说道:“六部尚书,来了五个,外加一个大将军和一个骠骑将军。”

“你们想干嘛?”

“这么大的阵仗,你们直接去宫里逼宫都可以了,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们这么能耐,还要我发什么声啊?”

众人闻言,脸色骤变。

苏明远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

他慌忙起身,膝盖撞到茶几也顾不得疼,颤声道:“镇国公慎言!下官,下官绝无此意......”

兵部尚书严衡更是面如土色:“国公爷明鉴!下官等只是......只是......”

户部尚书崔晏更是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踉跄了两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书房内顿时乱作一团。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几位重臣,此刻如同惊弓之鸟,有的打翻了茶盏,有的碰倒了椅子,更有人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裴晟之脸色铁青,虎目圆睁:“大哥!你......”

“闭嘴!”裴琰之突然暴喝一声。

他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齐齐一跳。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裴琰之缓缓环视众人,声音低沉得可怕:“现在知道怕了?方才那股要清君侧的劲头哪去了?”

他一步步走向裴晟之,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平日里尽量不要往我这里跑,你是没有自己的府邸吗?”

裴晟之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裴琰之转头看向裴翊:“还有你,怎么,江陵侯府住不下你了是吧。”

“要不我明日便上一道奏表,向陛下告老还乡,让你来承袭这镇国公的爵位如何?”

裴翊闻言,脸色瞬间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亲息怒!儿子知道错了!”

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发颤:“儿子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心中愤懑难平,才会随五叔前来......”

裴琰之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愤懑难平?你们一个个位极人臣,大晚上的跑到当朝左相的府中想干什么?”

“还带着那些朝臣一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在场众人,猛地一甩袖,长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在坐的,一个个都是我大夏的忠臣,肱股之臣,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大夏好。”

“可我知道有什么用,陛下知道吗?”

“就算陛下知道,又能如何?”

“陛下需要的,是我们这些近两朝才崛起的新贵,去制衡那些勋贵、藩王、边关的骄兵悍将,以及那些延续了上千年的世家门阀。”

“不是让你们去对陛下所做的事情指指点点,反过来去指责陛下的。”

“你们愤懑难平......好,那么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舒心呢?”

“你们说你们没有逼宫和清君侧的心思,好......那若此刻哪个藩王打着诛妖妃,清君侧的旗号起兵造反。”

“你们是喜迎新君呢,还是去帮陛下平叛?”

“又或者,你们到时候一起逼宫,逼着陛下除掉妖妃。”

“若是陛下不除掉妖妃,你们是不是就不愿意去帮陛下平乱?”

“这是一个妃子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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