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1 / 1）
王怀安怒其不争地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声。
“是时间！是稳定！是能够名正言顺、快速掌控凉州军权、接收董何两家遗产的名分和助力！”
“而不是把凉州所有士族都逼到他的对立面，陷入无休止的内耗和叛乱！”
“父亲的意思是……”王崇山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我们王家，不是他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也不该是！”王怀安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王家是凉州的顶级豪门，树大根深，与各方盘根错节。”
“我们主动递过去的‘梯子’，远比他李陵自己费尽心思去攀爬要省力得多！”
“他要掌控折冲府，我们王家可以助他稳住局面。”
“让凉州各郡县的官吏和商贾配合他，稳住凉州的局势和物价，让凉州百姓知道凉州的天塌不下来！”
“他要接收董家的私兵和产业，我们王家在凉州经营数代，有的是人脉和渠道。”
“我们不仅不给他添乱，还可以帮他更快、更平稳地接手，减少动荡！”
“他要稳定，有我们王家和凉州的各大士族门阀配合，凉州地面上的大小商号、田庄、工坊，就能迅速恢复秩序！”
王怀安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一字一句道：“他李陵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多杀一个王家，而是一个能帮他快速安定凉州、坐稳位置的助力。”
“多杀一个王家，哪怕我们不动用家族的力量反抗，伸着脑袋给他杀，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
“不仅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引得凉州各大世家人人自危。”
“即便我们不反抗，由着他杀，其他各大世家为了避免落得个跟我们一样的下场，也必然会极力反抗。”
“是啊，我们还可以联络其他凉州士族共同反抗……”王崇山的心跳加速了，恐惧渐渐被一种新的、带着冒险意味的兴奋取代。
“军事方面，我们可以煽动兵变、制造混乱、暗中联络羌胡等蛮夷，引兵入寇。”
“召集各大家族的部曲发动小规模叛乱，烧毁粮草，使其疲于奔命，同时散布李陵无能，引寇入室的谣言。”
“经济方面，凉州驻军和官府运转极度依赖本地供应，各大世家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商铺、工坊、商队。”
“我们可以联合罢市，囤积居奇，让各大世家控制的粮店、布庄、盐铁铺等同时关门或大幅抬价，制造物资短缺恐慌。”
“拒绝向官府和军队出售或运输粮食、草料、布匹、药材、铁器等战略物资，暗中破坏官府的采购渠道。”
“操控钱庄、票号，制造挤兑，扰乱凉州金融秩序，使李陵无法有效筹措军费、发放粮饷，拖欠或拒缴应缴纳的赋税。”
“煽动组织佃农、工匠罢工，破坏农田水利、工坊设备，瘫痪凉州的经济生产活动，动摇李陵统治的经济基础。”
“散布谣言，坐实李陵弑父恶名，大肆宣扬李陵忘恩负义，为夺权杀害义父董川满门，渲染其残忍暴虐。”
“散布李陵即将引羌胡屠城、强征粮饷、掳掠民女的谣言，让凉州百姓视李陵与其麾下将士为寇仇。”
“凉州百姓宗族观念强，多有自己信奉的神祇，我们可以让那些族老和乡老发声，利用他们在宗族中的影响力，传达对李陵的不满和抵制。”
“我们还可以让那些祭司和僧侣‘预言’灾祸，将天灾和人祸归咎于李陵的倒行逆施，宣称其获罪于天。”
王崇山越说越是激动，双眼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案，仿佛已经看到了李陵在凉州寸步难行的狼狈模样。
“政治方面，我们可以联名血书上书朝廷，控诉李陵残暴不仁、擅杀大臣、屠戮士族、引异族兵马入城，图谋不轨。”
“然后买通朝中御史弹劾其行为动摇国本，破坏边镇稳定。”
“我们还可以买通刺客，刺杀李陵和投靠他的那些校尉......”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厅堂里静得可怕，只有铜漏滴水的声响格外清晰。
王崇山这才发现，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接话。
王怀安端坐在太师椅上，苍老的手指摩挲着青瓷茶盏，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父、父亲？\"王崇山的声音陡然低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孩儿说错了什么？”
茶盏被轻轻放回案几，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王怀安忽然笑了，笑的很是无奈，笑得王崇山的心中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老人用茶盖拨弄着浮沫，“世家的那点手段，你倒是玩的挺熟练的，倒是没有让我失望。”
王崇山喉结滚动，膝盖不自觉地发软。
父亲越是平静，他越是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
当时父亲也是这样笑着，亲手把三叔吊死在了祠堂的横梁上。
“父亲，孩儿若是说错了什么，您尽管责骂便是，不要气着自己。”
感情自己前面说的那些，都白说了是吧，王怀安深深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想要让家族长盛不衰，就不要轻易地去惹是生非，与人结怨。”
“更不要动不动就赌上整个家族，去跟人不死不休。”
“若是按照你的方法来，能除掉那李陵最好，可若是除不掉呢？”
“再者，就算让你除掉了他，你又怎知他背后没有其他人了，你能保证只要除了他，就能够做到斩草除根吗？”
王怀安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动动你的猪脑子给我好好想一想，他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民后代，若无贵人相助，是怎么一跃成为河西都督长史的。”
“他若是没点手段，又如何能仅凭着带兵去了一趟长安，就收拢了马承等人的心。”
“你那点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并非无解。”
“他若是先施以雷霆手段，震慑住折冲府的那些校尉，再以平叛之名颁布战时法令，严格管控盐铁和粮食。”
“分化拉拢凉州士族，以攻代守，主动出击，不择手段，未必没有与我们一战之力。”
“具体实施起来或许有些困难，但你怎么就能够保证你的那些法子，一定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解决掉他？”
“若是不能，你为何又要赌上整个家族，非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对我王家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为了你那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
“就算你愿意赌上一切，整个王家也愿意跟着你一起疯，凉州的其他各大家族，愿意陪着你一起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