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钧耀眼睛眯了眯,突然轻描淡写地吩咐道:“堂上除却吴司吏和三班班头,其他人都退出去!”
聂五的二十下才刚刚挨完,几个刚刚围着他的皂隶闻听此言,立刻知情识趣地退到了大堂之外,紧跟着便是剩下的人,须臾之间,大堂上除却那个脖子被咬伤正在哀嚎的矮短汉子,刚刚挨过打尚不能起身的聂五,就是六个五峰盗,此外,尚余高敏正和叶钧耀,吴司吏、赵五爷、胡捕头、罗班头,以及最边上抱手而立的汪孚林。也就是说,盗贼的人数比官府的人数还要更多些。
面对这样诡异的格局,高敏正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莫非是叶钧耀打算放任这些暴怒的盗贼杀了他不成?
“高同知不用担心,本县还没疯,不会放任你被人撕成碎片。”叶钧耀已经看到了汪孚林对自己打的眼色,知道大堂两边角门那儿已经埋伏了人,如若盗贼异动,将会立刻冲进来。
他曾经亲眼看见汪孚林和小北在自己面前杀人,那样血腥的一幕见过之后,他只觉得再可怕的事也不过如此,这会儿自然格外镇定。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即淡淡地说:“好教高同知得知,之前湖广巡按御史雷稽古的海捕文书,也送到了徽州,从今天早上开始,徽州府城和歙县城各道城门就开始严加盘查,不知道你见过上头的人没有?”
高敏正不知道叶钧耀为何突然顾左右而言他,等汪孚林上了前来,直接将三张图在他面前一一展开,他好容易才控制住了脸色,心中却泛起了惊涛骇浪。这画上盖着湖广巡抚、巡按以及布政司按察司的印章,自然不容有假,可上头的人竟是邵芳主仆三人!即便名字和他听到的截然不同,可高拱的座上嘉宾却成了通缉犯,这是何等滑稽的事,雷稽古是不知情之下这么做的,还是知道之后才这么做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来高同知是不大明白这海捕文书以及影子图形的由来。”汪孚林笑了笑,这才不慌不忙地将自己之前走了一趟汉阳汉口武昌三地的事情给解说了一下,见高敏正竭力保持着纹丝不动的脸色,眼神和身体的种种细节反应却无法一力控制,他却不再深入下去,退后两步回到了叶钧耀身后。
“那又怎么样?”高敏正却不是雷稽古,不会那么有勇无谋,更不会轻易舍弃深得高拱信赖的邵芳,他哂然一笑,语带双关地说,“叶观察这官职得来不易,你可不要玩火!玩火者人,这是否有违律例,我现在只问你私纵犯人一项!”
“谁说县尊私纵犯人?”
高敏正倏然扭头看向这声音的方向,见赫然是汪孚林,他正要开口呵斥,却不想汪孚林侧了侧身,这时候,从其身后的角门处,两个家丁模样的汉子一左一右架着一个走路都有些困难的汉子上了前来。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只听身后传来了一片惊呼,有的叫大哥,有的叫老大。到了这份上,他若是再不知道此人是谁,那就真的是猪脑子了。
怎么可能!哪个盗贼会这么愚蠢,被放出去还又回来?
而汪孚林则是深深舒了一口气——他真是没想到,最后竟然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