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2修宁(二)(1 / 1)

加入書籤

哪有在人过寿时提晦气事的?徐逢沉了脸,游明跟狗摇尾巴似地开口了:“世子爷,今个儿是喜事。”

修逸扫一眼四周,喜事?一个弥漫着酒气脂粉气的大笼子里,所有人各怀鬼胎地说说笑笑,冠冕堂皇的表皮下全是鸡鸣狗盗。

怕修逸继续说出扫兴话,游明拿着酒盅上去敬酒,甘肃的烧刀子,他干了满满一杯,道:“前几日闹了点龃龉,都是误会,过几日下官上门请罪。”

游明原以为能糊弄过去,修逸却不留情面道:“一百三十八条人命,游大人好气魄,一句请罪就能将人命抹了。”

这是有意来挑事的。游明被修逸盯得背后发毛,有种被猛禽叼住的感觉。他怵得发慌,不知怎么答,这时外面的昆曲忽然停了,筝弦萧鼓齐鸣,奏的是一曲暖融融的喜乐欢年。

恰好游府管家也回来了,跪在座下,满脸堆笑对徐逢道:“大人,我家老爷有孝敬——”

瞧那油腻的笑,修逸猜到这孝敬是女人。他嫌这种事腌臜,转过头看修宁,修宁还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情,打了个手势说,脏的不是这些她们。

还不脏?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从游府管家身后现身,模样可爱,走起路来颤颤悠悠的,尖尖小小的鞋头在裙摆若隐若现,弱柳扶风似地走到了徐逢身边,徐逢两眼放光将她一把搂住,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哎呦呦,我的心肝儿,快坐我腿上歇歇,可别走坏了小脚。”

色心起来,徐逢顾不得旁人和名声了,一只肥手粘在姑娘腰上,另一只肥手往姑娘裙底伸,姑娘被逗得咯咯笑。

等他手再拿出来时,掌心多了个小玩意,正是姑娘的小鞋,绣面精致乖巧可爱。

徐逢是想闻一闻的,碍于颜面还是忍住了。游明懂他,立马往那小鞋里放进一枚小杯,稳稳地斟满了,对那姑娘道:“还不快敬我干爹?”

这叫妓鞋行酒,上一朝那些酸文臭儒留下来的怪癖,如今玩的人已经不多了。座下的官儿们只觉得又新又怪,一个个都把眼睛瞪直了。

那姑娘羞答答的,欲拒还迎,吊着徐逢的胃口。

游明在旁看得心急,这匆忙找的婊子不如王柳儿懂事,指不定就把徐逢的火拖熄了。他瞟了眼管家,管家懂事地退下去。

这场面腌臜污秽,修逸心里犯腻。他侧过头,想问修宁玩够了没,却见修宁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乐伎们奏的曲,垂着眼,似在思索。

曲是俗曲,有个音却乱得清明,修逸略一细听:“好怨的琵琶声。”

修宁笑着打手势,像被逼来的。

不知为何,四面水台上的乐伎渐渐停了,只剩一道琵琶声继续。这琵琶起初沿着旧调弹,渐渐转调,靡靡之音越弹越凉,隔水听音,竟有几分冷冽肃杀之气,如同一场寒风,将暖腻的气氛吹散。

游明脸色白了,徐逢的火也熄了,他抬头顺着琵琶音望去,却见弹琵琶那人就在小花厅正对的那处水台上,孤身独坐,肤色白白身子瘦瘦,至于长相,远得看不清。

瞧着徐逢快被勾走魂了,姑娘不敢再吊他,娇娇地递上金莲杯,温声软语请酒。

徐逢看也没看姑娘,囫囵吞了酒,对游明招手道:“那女娃是你安排的?”游明原本怕徐逢生气,此时见他眼里冒火,便晓得这是搔到痒处了,连答是。

徐逢对怀里的姑娘没兴趣了:“快喊上来!”

没等游明领人上来,忽听砰的一声,不知哪儿的酒壶跌个粉碎。厅中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上座那俩兄妹已经起身,俱是一身霜白,像两道清冷凌厉的寒光。

“徐大人,你好自为之。”修逸淡淡道。

没等徐逢虚头巴脑地挽留几句,他们已经离座,宁王府的近侍们拥上去,护着两人往外走。

前面挑事,现在又明晃晃的不给脸,什么意思?一个醉醺醺的老官儿荡出来,拦在修宁修逸面前,借着酒劲撒泼:“下官早听闻郡主棋艺无双,不知真假,今日可否赐教?”

老泼皮专挑女儿家欺负,变相踩宁王府的脸。众人都以为这位性情乖戾的世子爷要动怒了,谁料他竟毫不作色,侧目看向身边的妹妹。

两人对视一眼,相似的容颜上泛着若有若无的讥怜,仿佛面前不是挑衅的老泼皮,而是用于取乐的玩意儿。

无声就是轻蔑,老官儿的脸更红了,他敞着破锣嗓子自我介绍:“在下李无生,学棋三十年有余,自信配与郡主一弈,还望郡主拨空指教,勉励后进!”

他白发苍苍,却对十五岁的修宁自称后进,看似把自己放得极低,实则是在逼修宁。

身后忽然响起几声腻笑:“下棋没点彩头哪好玩?”徐逢扶着肚子上前,火上浇油道:“既是在下官的府上,彩头自然由下官出。敢问郡主,这府里可有您看得上的东西?”

上句说赐教,这又成打赌,修宁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起了点兴致,淡然的目光扫过四周,玉白的手遥遥一指。

众人以为她看中了什么宝贝,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结果竟是水台上独奏的琵琶伎。

人堆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刚才点妓女的戏,现在又拿乐伎作彩头,究竟是在轻蔑谁?”

一石激起千层浪,闹哄哄,半点虚与委蛇的礼敬都没了。

徐逢也不喊停,有意看热闹,谁料眼前忽然寒光四散,护在修逸修宁身边的十几个近侍纷纷拔刀出鞘,众人惊慌后退,厅里顿时死寂。

领头的近侍是个精瘦的黑脸汉子,何必教出来的。他用眼刀子将众人剐了一圈,冷声道:“诸位有话不妨来跟我说。”等了等,无人应声,他一抬手,那十几把锃亮的刀就收回去了,像是雪化在了风里,快得毫无痕迹。

徐逢见过大场面,脸皮又够厚,笑着打圆场:“吵吵什么?还不快拿棋具茶案来?”

几个家丁应声答是,正要下去,却听修逸问:“李无生,你可会下盲棋?”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