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警醒（1 / 1）
尤诺脸色白了一下，他明白，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意味着古龙王朝绝不可能接纳自己了。
在北境这些年，他深入调查过这位新任龙王的资料，自从了解了黄金历46年那起始发于罗德尔，后来蔓延到全交界地的废除角斗制度一事后，他就对路西亚桑克斯其人下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费解的结论——
这位龙王与龙神之子、天空城的唯一继承人、当世血统最高的半神......虽然在名义上连法姆.亚兹拉和远东列岛的固有属地都还没有完全统治，却好像已经产生了一种将天下之地都当作自己的疆土、将天下之民都视同自己的子民的认知，且还真真切切身体力行，奉行着那难以为常人所理解的“王道”。
这么一个与世俗权力体系背道而驰的异类，说要杀他真不是玩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把戏，三两句话解释不清暂留自己一命的价值，这一棒子砸下来，自己怕是要碎得比那位前巨人圣子还彻底。
“回陛下......”尤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臣打造这方结界法阵耗时十二载，将符文回路一直铺设到了熔炉地脉外围，并同时设下血脉与精神烙印作为保险。陛下若在这里杀我，不止地脉封印将彻底闭合，连这座结界都会化为一座牢笼。”
他斟酌着语句，一面努力提升着自己的气势，一面又竭力避免这“威胁”显得太过生硬，从而激怒路西亚。
“当然，以您与卡特佩拉陛下之能，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破开封印与结界都轻而易举，然而此地正是这数万里地脉的中枢转折点，没有我布下的法阵遮掩，星陨峰下的地脉终点随时都会感知到不亚于一场地震的能量波动，伪王卡列琉斯携众位始祖沿地脉杀来，终究会使局面有些被动......”
“请陛下试想，以我一命，换这场决战的主动权，使您麾下数万将士不必枉死，待此事结束，您统一北境，大可重新下达追杀令，我继续去当我的逃犯，陛下也无需再对我手下留情——如此交易，还算公平吧？”
一番陈词耗尽了尤诺的全部力气，然而压迫着四肢百骸的龙威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如同渐渐冷却凝固的铁水愈发令人窒息，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袍的内衬，连脊骨都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
从见到路西亚的一刻起他就意识到，这将是他的计划执行至今最危险的一环，可正如他向卡特佩拉坦白的那样，只有怪物才能抵挡怪物，只有君王才能抗衡君王。
没有路西亚的支持，从卡列琉斯眼皮底下抢夺地脉卢恩完全是死路一条，而想要争取路西亚的支持，就必须落入眼下这般生死操于人手的绝境。
恐惧之中，这位曾经位高权重的火焰大主教心底止不住地滋生怨怼，同时却又要疯狂调动仅存的心力压制愤恨的情绪，以免被面前这头怪物中的怪物看出端倪一巴掌拍死。
他唯一的生路只在于路西亚抬手暂时放他一马，至于靠着禁咒能力搏一搏什么的，压根不在尤诺的考虑范围内。
继承了“畸变之肉”的尤诺很清楚，无名平原一战之后，王庭找回了前任第十始祖亚度尼斯的遗体。在那片战场上，亚度尼斯率十万之众，在不朽之咒的加持下号称比肩君王，以全盛之姿迎战路西亚，可结果呢？
“遗体”只是巨人们出于尊敬，对亚度尼斯那具残躯礼节性的称呼，事实上那完全就是一团几乎沦为灰烬残渣的烂肉！
如果不是第十始祖的体型远超普通巨人，他们甚至无法把他和其他巨人被轰碎后的渣滓区分开来！
尤诺聆听着自己鼓动如雷的心跳，上次见面时他已经发现死之女王根本不像个正常人，如今看来，能跟她走得这么近的龙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突然，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那恐怖的龙威骤然消散。
尤诺艰苦支持许久的双腿一阵抽搐，当即一软，终究是拖着他跪倒在地。
“抽取地脉卢恩的方法，你已经准备好了么？”
头顶传来一声淡漠的垂询。
“是，是的，地脉四周至今都保留着圣赫忒尼瑞斯当年截流熔炉地脉时留下的封印，臣以那两头初代巨人的精血为引，已经构建好了解封法阵，随时可供陛下取用。”
“你从前的同袍，奥莉薇亚大主教和她的部下，以及那些被你裹挟至此的镇守府、圣堂余部，都在什么地方？”
“这个......臣之前也向卡特佩拉陛下禀报过，地脉空间相当广阔，我也不知道奥莉薇亚主教具体的位置，两位既已驾临此地，不若先行一步，相信奥莉薇亚主教察觉后很快便会赶来会合。”
“不必，先去准备启用你的解封法阵吧。”
路西亚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像驱散一只厌烦的苍蝇，“到了这里，我已经能大致感知到他们的位置，等我们先去找到他们，之后再一块去找你会合。”
尤诺犹豫了一下，抬起几寸目光，见路西亚身后的卡特佩拉背手看天，一副听前者安排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言，俯首道：“是——这片地脉空间最初只为臣和少数心腹部下活动所设计，结构并不复杂，事后您只需顺着我的气息波动前行，便能前往解封法阵所在的核心地带，臣就在那里恭候。”
说完尤诺也不敢再逗留，像是害怕路西亚突然变卦，匆匆忙忙就消失在了小径下方，按照要求去准备解封事宜。
卡特佩拉看着那道狼狈不堪的背影，背着胳膊悄悄往前蹭了半步，来到路西亚身边道：“其实在第四军团驻地我已经敲打过他一遍了，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何必再吓唬他一遍？”
路西亚眯了眯眼，道：“不是吓唬，刚刚确认他犯下了那些大罪，又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是真想现在就杀了他。”
卡特佩拉听他依然将她的身份一事挂在心上，心里其实相当满意，嘴上却哼哼道：“随你便，只要别现在就杀了误事就好，还有奥莉薇亚他们——怎么这么急，非要立刻去找？”
路西亚扭头看了一眼她满脸无所谓的轻松姿态，忍不住道：“终究是别人筹备了多年的地盘，我怕夜长梦多，万一发生什么变故也许来不及援护他们，倒是你，别忘了当年怎么翻车的，实力再强多些谨慎也是好的。”
难得的，这一次听他提起自己败给玛莉卡的耻辱回忆，卡特佩拉竟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美艳的面容宛若初春解冻的冰河，莞尔一笑道：“好，我记下你的话了，共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