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幕尚未过去，银月却被乌云遮挡的严严实实，让整个瘴气森林多了几分沉重感。
塞勒缓缓睁开了双眼。
火焰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白色的雾气冉冉而起，将冰冷的夜晚染上了一丝暖意。
如此温馨的气氛，却让他有种诡谲的不真实感。
少年凝视着空旷的夜幕，瞳孔逐渐黯淡。
他居然还活着。
真不可思议。
流亡之岛虽然危险，但岛屿上也有一些让无数人眼馋的东西存在。
比如说，魔族的后裔。
“不然呢？要不是主人想救你！你早就嘎了！”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魔族基本上所剩无几，但他们的核，眼球，甚至是血肉本身，都是极罕见的炼金材料。
“只是引用了下诗里的内容。”克里斯笑道，
这已经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眼馋了，怪不得有这么多魔法师和炼金术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拿到通行证来到这里。
“怎么？你不想和我说话么？”
克里斯将那本红色封皮的放在了膝盖上，他垂下了眸子，轻声低语道：
“休息好了？”
塞勒的嘴角颇为嘲讽地上扬了一下，但在意识到眼前这一人一鸟在实力上貌似都比他强，他还是没有过于露骨地表达敌意。
灼热的魔法在他的身上留下痛苦的痕迹，尖锐的刀剑在他的腹部撕下了巨大的伤口，魔法师们窃喜的声音让他扭曲到了极点，愤怒之火几乎燃烧了他全部的理智。
银色的小鸟猛地在他的脑袋上啄了两下，而它附带而来的魔法居然完全压制了自己。
在最后，是这个男人将他带回去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这种话说出去都不知道有多可笑。
塞勒的手轻轻按压住额头，眸子迷茫了一会，终于逐渐清明。
在意识坠落的最后，他胡乱地闯入了食腐蛛的洞穴之中，妄图拥抱死亡。
所以，当那群魔法师们对他进行围剿之时，贫民窟的人们也只是冷眼旁观。
起码这两人没有想立刻杀了他。
“……”
望着眼前警惕的少年，年轻的诗人也只是随意地笑了笑，坐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的伤尚未愈合之时，随意冒犯当下对自己并无敌意，并且比他要强大很多的人，明显是不理智的行为。
他想起来了。
“[如果那是你想要驱散的恐惧，这恐惧是根植在你的心里，而非恐惧对象的手中。]（1）”
如果他死在这里，那么他也会失去一切可能性和未来。
有意思。
直到他彻底脱离了危险。
塞勒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男人原本沉睡的地方，却发现对方居然早就悄无声息地醒来，甚至还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冷不丁地绕到了他的背后。
听到对方的话，塞勒愣了一下。
他随意地撩开了自己的衣袍，瞄了眼布满了诅咒纹身的手臂，确认没什么变化后又迅速收拢。可就在他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聒噪的声音却顿时打断了他的动作。
救他？
“我的主人可是好心救了你一命啊！别给我忘恩负义啊你！”
男人的声音险些让塞勒吓了一跳，当他再一次抬眸的时候，那双略温和的紫色瞳孔就这样映入了他的眼中，下一秒，对方也顺势将一件斗篷披到了他的身上。
青年睡得很沉，宽大的衣袍遮掩住瘦弱的身躯，手指扣紧了外衣。过长的黑发遮掩住了他的那张苍白瘦削的面孔，却莫名带着几分脆弱感。
“……是你的主人救了我？”
回忆到这里，塞勒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简直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塞勒闭紧了眼睛，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看向了睡在自己的身边的青年。
塞勒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坐了回去，不动声色道：
“我只是想站起来走走而已，你想多了。”
明明是他先出手攻击了这个家伙，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杀了他，反倒还救了他……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分明这个男人在前不久还瞬杀了一只食腐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小野猫。”小启昂起脑袋，
“你会吵到主人睡觉的！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记忆只剩下星点，但他依旧绷紧着神经，没有让自己彻底失去意识。
“你在恐惧我，但是那并非我给你带来的威胁，而是你内心对我的抗拒。如果你能够放下这份抗拒，你或许会更轻松一点。”
“你觉得我在恐惧你？”塞勒动了动睫毛，藏在斗篷里的手指逐渐攥紧。
“如果你想死去，就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话了。”青年温和道，
“我和你一样，是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人。我救下了你，只是因为我看到了当初逃亡的我自己而已。”
该死……
塞勒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到掌心之中。
他知道自己什么？就这样随随便便对他做出评判？
简直傲慢至极。
“相信一位素未谋面的魔族可不是好的做法。”塞勒别开了目光，淡淡道，
“威胁？”克里斯摇了摇头，
“不，这个你放心好了，你很弱，对我构不成威胁。”
“……”
塞勒一时语塞。
有那么一瞬间愤怒涌了上来，但是这股情绪又很快被他强行压制了下来。
他确实很弱，弱到打败几个低阶的魔法师都很费劲。
虽然对方的语言让他多少有点不服，但是他说的是实话，自己也没有反驳的权力。
塞勒的心中顿时浮起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