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由冬入春的时节,夜里总是微凉。
祁蒲之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的事。
母亲上吊在祁家别墅大厅,家里办完丧事后,为表悼念之意,只允许穿黑衣、戴白巾。
别墅内也四处皆装点黑白。
七天过后,她终于能从家里回学校。
路上便经过眼前这个拐角。
那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见江恬。
小姑娘生得漂亮,肌肤白净似雪。还没完全长开的五官带了点儿婴儿肥,中和了略清冷的气质,显得柔软可爱。
她把祁蒲之拦在了路上。
嫩黄色,风吹来时,花瓣轻轻摇曳。
是近日满眼黑白的祁蒲之,看见的第一抹亮色。
再回过神,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像是真的只为了完成实践课的任务。
面对陌生人,她丝毫不显得怯懦,大大方方地朝她弯眸笑:“我们实践课的主题是包装花朵,把鲜美赠予他人”
她唇瓣微动,而后说:“江恬,你那天那朵花,真的是实践课”
那是一朵被细致包装的鲜花。
祁蒲之把那花小心翼翼地养在宿舍的桌上。
见女人怔愣在原地半晌不说话,江恬走过去近距离看她,柔声问:“怎么了?”
祁蒲之轻眨了下眼,像是刚回过神。
江恬像是立马想起她说的哪天。
再如何认真保养,鲜花总有凋零之时。
在妈妈去世后一滴泪都没有流的祁蒲之,那天抚着枯败的花瓣,突然就泪如雨下。
见祁蒲之看着她不说话,江恬碰了碰她的手,牵住。
舍友不知道她回来了,进门还在说“听说是她妈妈自杀了,豪门果然水深啊”,而后和她对上视线。
“姐姐。”彼时小江恬才长到她胸口位置,抬头仰视她的模样乖巧可人。
“我看姐姐好像有点难过,可以把我的花送给你吗?”
哭到最后,都不知道是在为什么心伤。
在舍友声音戛然而止后的尴尬里,祁蒲之一言不发,把目光挪回了那朵花上。
她很快回答:“姐姐,我从小在国外上学,怎么会把实践课任务留到回国假期完成。”
“虽然骗人不好。但我当时每天都做好了花在这里等你,第三天才等到,怕你不收。”
她接过,垂眸盯着那朵花发愣。
祁蒲之呼吸微促,片刻后问:“你那会儿才多大,就?”
“我也不知道那时算不算喜欢,毕竟才刚念初中。”江恬牵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语调轻缓地和她说:“大概是一种,知道你难过,所以想让你开心一点的纯粹心思。”
那时候住在这片别墅区的人几乎都知道祁家出事了。
祁蒲之抿唇,没深问她在那之前是怎么关注到自己的。
在她的视角里,她和江恬的开始发生在多年后。此刻才知道,江恬有过比她想象中更漫长的守望。
见女人不说话,江恬停下脚步,趁这边路灯光线格外暗,垂首凑过去亲亲她的唇角,逗她:“怎么啦,被感动到了?姐姐,我可不要只有感动的爱情。”
祁蒲之睫羽轻扇,在她的啄吻中偏了下脑袋。
让唇角的吻直直落在了唇上。
——用行动告诉她这爱情才不是只关于感动。
柔软与柔软相贴,在如此亲昵的交缠中,全是爱情的其他部分关于渴望,关于心动。
夜深,本就人少的别墅区里,路上更是无人。
但在这里接吻还是过于大胆。尤其做了多年的明星,几乎把在外时的克制刻在骨子里。
唇分后,祁蒲之边喘熄着边后知后觉方才有多不理智。
她平复下来,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说要接她,江恬却并没有带她往外走,反而往别墅区的某个方向深入。
江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姐姐现在最想做的事?”
祁蒲之想了想,轻声说:“饿了”
在江恬似乎能带她做一切事的目光中,她顿了顿,又有点可怜地补充:“还渴。”
她在方才的宴会上一点东西都没吃,能入口的东西都没碰。
江恬弯起眸,脸颊的酒窝很是清晰。看她的眼神难得带了点年轻人的得意:“怎么办呢,正好猜到了。”
祁蒲之第一次知道别墅区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不知怎么一顿七弯八拐,接着柳暗花明般,看见了一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热食小屋。
江恬没有说别墅区里的小孩几乎无人不知——毕竟她这种每年就回来待那么些天的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