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消息也颇为灵通呀,怎么知道我不在府里。”
岳疏桐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徽宣。
徽宣眼中微露寒光,毫不避讳岳疏桐的视线。
一时间,两人之间有些针锋相对。
岳疏桐明白,徽宣也对自己有所怀疑了,不若趁四下无人,现在就料理了他。
想到这里,她假借整理发髻,抬手抚了抚发间的一枚木簪。那簪子里隐着利刃,虽不比刀剑,却也是不错的武器。
“姐姐这簪花真好看,定是王妃殿下赏的。让我开开眼如何?”说罢,徽宣伸手就要去碰岳疏桐的头发。
岳疏桐立刻摘下木簪。
“桃红,你怎么在这儿?吃饭了。”
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动作。
二人皆扭头看去,只见阿梅正从一处柱子后探出头来,脸颊有些绯红,似少女怀春。
“走了,吃饭去了,今天有肉。”阿梅微微垂头,不敢去看徽宣,拉着岳疏桐就走。
“桃红,方才那小哥怎么那样,光天化日的,让人瞧见了怎么好。”阿梅显然是误会了。
“他一个登徒子,手脚不干净,下次我打他。”看着阿梅红如熟蟹的脸,岳疏桐失笑。
午饭过后,岳疏桐回房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养养精神,以备晚上。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必须尽快知道段昶的消息。在徽宣那里,她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再在谷府呆下去,只怕夜长梦多。
整个下午,岳疏桐都不曾踏出伙房一步。
直到月上柳梢,万籁俱寂,岳疏桐估摸着阿梅已经睡下了,才从床铺下取出一柄短剑,悄悄起身。
这短剑是她带在身边以备不测的。
这个档口,夜里当值的人刚刚寻过一回夜,正是偷懒的时候。偌大的谷府静悄悄的。
岳疏桐摸到谷虚怀的院子外,跃上墙头,院子中竟无一人,唯有书房还亮着灯,时不时有人影从窗纸上闪过。
岳疏桐轻轻落地,借着一大束紫薇的遮挡,她躲在窗下,屏息凝神听屋里的人说话。
“……并未有那刺客的任何线索。”这是谷铭的声音。
“刺客……我倒觉得,称他为探子更为合适。”谷虚怀沉声道。
“父亲何出此言?”
“儿啊,你并不常在家里住,自然也不会发觉府中的异样。”谷虚怀并没有直接回答谷铭的疑问。
“孩儿懂得。”谷铭沉默了片刻,答道。
“饶是我早已告老还乡,不问世事;平王身子孱弱,不参与政事,我们还是难逃猜忌。”说罢,谷虚怀叹了一声。“那探子的主人定是觉得平王是为了齐王的事而来。”
“说起齐王殿下,孩儿一直有一事想问父亲。都说齐王殿下曾在襄城现身,那父亲可曾见过他?”
“你也觉得齐王殿下回来找我?”谷虚怀反问儿子,“可我确实不曾见过他。他现身襄城一事,我也只是听说。我曾派人去寻找,可一无所获。”
岳疏桐听到这些,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一般,谷虚怀也没有见到过段昶!也就是说,从头至尾,段昶的行踪只存在于一些人的口中,实则并没有什么人亲眼见到他吗?想到这里,岳疏桐顿觉遍体生寒。
这件事情的背后定是有人在操纵,这人想要用段昶引出什么,所有信了这件事的人,都是中了背后之人的计。霎时间,岳疏桐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中。
谷府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马上回到临穹山!
岳疏桐下定了主意,稳了稳心神,正要起身离开。
忽的,她听到了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这个声音岳疏桐再熟悉不过。她将身微微后仰,一枚三寸长的银针擦着岳疏桐的鼻尖而过,直直地钉进了墙里。
“什么人?!”屋里的谷铭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大喝一声。
岳疏桐来不及寻找银针的主人,只得纵身跃上院墙,向后花园的方向跑去。
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只是不知这是谷铭,还是其他人,但是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岳疏桐加快了速度,和身后那人拉开了距离。跑至后花园的池塘边上时,她猛地转过身。
今晚的月色甚是明亮,借着月光,岳疏桐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瘦高的身材,面容清秀,一双桃花眼。
是徽宣。
徽宣就站在离岳疏桐几步远的地方,笑得邪气。
“桃红姑娘,不,不对,这绝不是你的本名,你在老爷的院子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你似乎对老爷和少爷所谈之事颇为在意啊。”
“那日凤凰于飞的探子,是同你一伙的吧?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可惜啊,还是没能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而把平王逼回了祈安城。如此笨手笨脚,还做什么探子。”岳疏桐握紧了藏在袖间的短剑。
徽宣大笑起来。
“姑娘还算聪慧。不过你应该还不知道,那日你独自去送饭,我便猜出你身份不一般。”徽宣举起了左手,借着月光,似是在欣赏自己手中的匕首。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那把匕首隐隐约约泛着一点紫色,“时至今日,整个谷府并无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姑娘你是第一个。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闭嘴了。”他看向岳疏桐,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刹那间,徽宣向岳疏桐袭来,而岳疏桐早已举剑相迎,两个人在月光下斗了起来,刀光剑影,冷光迸现。
两个人皆是步步杀招,不想给对方留退路,但岳疏桐还是技高一筹,徽宣渐渐招架不住。岳疏桐趁着徽宣露出破绽,剑锋直指徽宣心口。
突然,一个人影一闪,直接击中了岳疏桐的手臂,岳疏桐吃痛,剑锋偏了几寸,徽宣也趁机后退,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那一瞬间,岳疏桐以为徽宣还有帮手。
“你们到底是何人?!”
岳疏桐定睛一看,来人是谷铭,此刻他面若寒霜,与初见他时的笑盈盈平易近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
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她的脚下,接着就升起了一阵烟雾,岳疏桐只觉得被拉住了手臂,反手一剑刺去,却被稳稳接住。
“师妹,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岳疏桐心安,任由那人拉着自己离开。
霎时间钟声大作,还有许多人的喊叫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两人加快了脚步,好在跑得足够快,将谷府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二门早已落锁,岳疏桐一剑劈下,一脚踹开,却见十几个小厮拿着棍棒和火把正挤在那里等着。又是一阵烟雾,小厮被呛得直咳嗽。
“师兄,这边走。”趁此机会,岳疏桐带路忘北门跑去。
北门虽然也已落了锁,但不知是人都被调走了,还是疏忽了这一处,竟没有一个人看守,两个人就这么顺利地逃出了谷府。
此时已宵禁,大街上空无一人。
刚刚来到襄城时,岳疏桐就已经查清了襄城各个城门的状况。襄城东南西北四处城门自建城以来几经修缮,留下了不少未来得及封堵的门洞,是整个襄城守卫最为薄弱之处。
岳疏桐带着师兄来到西城门出,只听得身后一片喊叫。扭头一看,火光冲天,人影攒动,显然谷铭已经告知了官府,整个襄城的官兵倾巢而出,开始捉拿岳疏桐——或许也在追捕徽宣。
二人不敢耽搁,迅速从西城门旁的一处被草木遮掩着的门洞出了城。
这时岳疏桐才停下来略微喘口气。她看向眼前的这个人:面容十分清秀,虽然算不得俊美,但看上去非常亲善,十分好相与;一身豆绿的衣衫更显干净,长身玉立,端方有度,一派君子之风。
“竹猗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岳疏桐很是疑惑。
“是星隐长老命我一路跟随相助。”竹猗含笑道,“不过我看师妹倒是颇有本事,许多事都能够自己应付。”
岳疏桐大为诧异,继而有些心慌。当初告假时明明说的是家中有事,竹猗师兄这一路跟来,岂不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看了个一清二楚?
“许是星隐长老不放心你一个女儿家独自回乡,才让我一路跟着。我只管完成长老所托之事,其余的,一概不在意。”竹猗看出了岳疏桐心中所想,含笑道,“师妹戴的这个面具倒很是稀罕。”
岳疏桐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
她伸手揭下面具,露出了她原本的面容。
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只能说还算清秀,更不要说左脸上还有一大片狰狞可怖的疤痕,更加算不上是美人了。
“我们还是快些回山为好。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到我们了。”竹猗道,“马匹我已从马庄取了出来,就在前面的林子里。”
岳疏桐点头称是,心下不由得感叹师兄心细如发,思虑周全。
二人骑了马,一路上不敢多做耽搁,从子夜赶至清晨,又从清晨赶至黄昏,才终于得见临穹山巍峨矗立,直插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