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 44 章
(44)
坐在公車上,時星予收到向晚沉的微信,問她什麼時候到家。
她盯著車窗上自己的臉看了一會兒,回道:還要一會兒,別等我了。
她提早一站下了車,找了一家便利店,買了一瓶冰可樂,坐在休息區的位置上給腫脹的左臉做冰敷。
外面落起了雨,秋天的第一場雨,伴著寒涼的風冷,在電動門開合間灌進來。
【帶傘了沒?】
【帶了,不用擔心我。】
時星予之前一個人太久,傘隨時都背在身上,儼然成了一種習慣。
向晚沉沒再發消息過來,時星予安靜地坐著,直到冰可樂變為常溫,才起身離開。
她失去了快樂的能力,開始變得歇斯底里,開始變得草木皆兵。
醫生詢問了一下情況,看過材料後,他非常支持時星安申請這次的機會。
“什麼狗屁研究所!時星予你別想騙我!”
時星予被林瀾抓著衣服歇斯底里地推到牆面上。
她的世界也曾黑暗,但她擁有向晚沉,那是她的救贖。
她知道林瀾這病是因為什麼。她想要的太多,卻最終什麼也沒得到。
“星安是我的命!他是我的命!”
那一巴掌很重,打得時星予牙齦出血,耳朵也悶了許久。
臉上的疼痛已經消下去了,那一巴掌留下的痕跡卻沒那麼快消失。
林瀾的吵鬧引來了時星安的主治醫生,護士熟練地給林瀾吸了一口氣體鎮靜劑。
她恨,她怨,她覺得所有人都虧欠了她。
從她分化成普通omega的那一刻,林瀾的世界便開始不斷的崩塌。
誰知,林瀾聽到她說有個出國治療的機會,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儘早治療,對她對你和星安都好。”
答案顯而易見。
“你是不是不想供養我和你弟弟了?覺得我們是你的累贅,所以想要找個理由把我們扔了是不是?”
但時星予不恨林瀾,相反,她同情自己的母親。
有了醫生的佐證,林瀾才終於相信,幸運終於降臨到了他們的身上。
她質疑命運的不公,不滿命運的安排。
他們不用再苦苦求存。
十一點的光景,街道上幾乎沒什麼行人,只剩孤獨的路燈,昏黃地吸引著飛蛾。
林瀾被護士攙扶回時星安的病房,看著他們的背景,醫生眼中露出同情與無奈,“時小姐,您母親的精神狀態已經非常糟糕了,您如果有時間的話,還是帶她去檢查一下吧。”
時星予撿起被林瀾撕碎的材料與申請表,她沒有哭,而是冷靜地對林瀾說:“我想救星安,如果您不願意陪他去,那我來陪。”
時星予偏著頭,遲遲不能理解到底是哪裡又觸動了林瀾那根脆弱的神經。
“國際非遺傳性腺體疾病研究所,是世界上最權威研究腺體基因病的組織,星安如果能在那邊接受治療,是有治癒可能的!時小姐,你千萬要為你弟弟把握住這一次機會!”
她不斷地問,問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接受這樣的懲罰。
林瀾的質疑,將她的心踐踏成了爛泥,所以她沉默不言。
林瀾又抓著她,將她皙白的手腕抓出一道道血痕。
帶著欣喜的心情,她去見了林瀾。
林瀾卻等不到那個能夠救贖她的人回來。
直到林瀾吼出那一句,“時星予,你是不是想把我們母子扔了!”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在林瀾心裡是多麼不堪。
她和時星予都沒能逃出這一場命運的玩弄。
林瀾是灰色的,她身上蒙著厚重的塵埃,這些塵土將她壓垮,將她掩埋。
臉還在痛,灼熱的痛楚這麼清晰,像是她與林瀾的母女情,滾燙又蒼白。
時星予何嘗不知,何嘗不想。可林瀾會聽她的嗎?
她原以為林瀾會高興的,她查看了任羽發來的資料,也認真做了功課,確定那不是一場騙局。
時星予很累,每一次去見林瀾都如同經歷一場讓人精疲力盡的浩劫。
之後時登越破產,一夕之間,她這位曾經雍容華貴的闊太太,背上了幾千萬不屬於她的債。
“時星予!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帶走星安!”
“醫生……這是,真的?”
再後來,被她當做最後一張翻身底牌的時星安生病,她對未來尚存的一抹希冀分崩離析,碎如齏粉。
往回走的一路,時星予在想要用什麼樣的理由搪塞過去,然而不待她打完腹稿,就已經見到了向晚沉。
向晚沉一手牽著可樂,一手撐著把透明的雨傘,等待最亮堂的那站路燈下。
見到時星予,她自然地鬆開狗繩。可樂撒丫子奔向時星予,自己則緩步走在後。
向晚沉顯然等了好一會兒了,細雨在她的傘上凝成豆大的雨滴滾落。
傘面傾斜過來,向晚沉低垂著視線,凝眸問時星予:“不是說帶傘了,怎麼淋雨回來?”
說著抬手撥了撥時星予額側的濕發,將她的發往耳後挽去。
冰涼的指尖遊移回來,輕柔在落在時星予被林瀾指甲刮傷的眼尾,“怎麼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