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县,
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县城,近日来已经汇聚了上万日军,营房是远远不够的,占了许多民房才算解决。
而原本的司令部,也被刚到任的二十一旅团旅团长三井一郎占了。
三井一郎像那个年代大多数的日本人一样,个头不高,五短身材,绝对能演武大郎的。
倒是他的声音极为洪亮,一说话就跟炮炸似的,把人震得头嗡嗡的。
此时,他正跪坐在软榻上,聚精会神的阅读厚厚的一摞作战报告。
报告的时间跨度,从去年到今年,有一年之多。
洋洋洒洒十几万字,花了三个小时看完,三井一郎闭眼扶额,只觉得整个头都要爆炸。
是这个三八六旅新二团太厉害了,还是说那些将领太蠢了?
他读完整个报告,通篇就看出两个字来——失败!
很少有能从新二团手里讨到好处的。
全都是兵败生死,能逃得一命的,就算是运气好的了。
如果是一个两个,还能归咎于将领的愚蠢,可所有人的失败,只能说明敌人的强大。
最让人头疼的,是他要即将面对这个凶悍的对手了!
“人都到齐了吗?”他询问守在门口的副官。
“其他人都到齐了,只有山下大佐还没有来。”
三井一郎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是非常不满。仅仅是断了一条腿,又不是不能动了。
败军之将,还敢有胆子摆谱?!
“不管他了。“
三井一郎从榻上起身,可能是跪坐的久了,血液循环不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一头栽倒。
副官急忙上去搀着:“将军,您没事吧?”
片刻后,三井一郎恢复了正常,他甩开副官的搀扶,狠狠的跺了跺脚:“只是坐的时间太长罢了,我还没有年老体衰,到退役的时候。”
他向来认为,作为一个军人,就要有一个军人的精神。
虚弱,懦弱,不该存在于一个军人身上,所以哪怕身体不适,他也要表现的强硬。
在会议室中,已经有十余人落座。
步兵,炮兵,电讯,后勤,整个旅团的高级军官,全都汇聚于此。
第二十一旅团,是此次行动中,唯一满编出动的,整个旅团八千人。
“吉田君,听说这次我们要对付的,是八路军中最能打的一支部队,以一个团的兵力打光了皇军的一个联队,十分凶悍。真的是这样吗?”
说话的松下小泉,是师部炮兵大队的大队长,为了此战特地派遣来的。
对于新二团的事迹,他有所耳闻,心中不免担忧。
吉田联队长不由得哈哈大笑:“松下君,你不会是被那些失败者影响了吧?
他们打了大败仗,自然要渲染敌人的厉害,不然就只能切腹谢罪了。”
“可事实摆在那里,我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吧?山下大佐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现在还瘸着一条腿呢!”
松下小泉说。
说起此事,吉田更有说的了,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那个蠢材,地上一泡狗屎,踩了一回可能是没看见。
连踩了两回,就得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坏掉了。可若是连踩三回,只能说明他的脑子也坏了。
我在华中战区的老朋友,特地发电报问我,询问事情的真实性。
嗨,他把咱们第一军的脸面丢尽了,害得咱们也跟着丢人。”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山下俊秀太愚蠢了,并不是敌人有多高明。
背后说别人的丑事儿,完全是人的天性。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山下俊秀带来的影响。
“我在华北司令部的老战友,也特地发电来问我,确认了真实性,他竟然说:这样的蠢货,是怎么当上联队长的?!”
“你那还算委婉的了,我的一位同学,特地跟我打听,此人是不是背景极为深厚,不然怎么会当上联队长?”
“或许有吧,把一个军人的脸都丢光了,他自己就是不羞愧的剖腹谢罪,上面也应该有人让他表示的。可现在风平浪静……”
说话的军官耸了耸肩,意思再明确不过。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了,推开门一个瘦弱的身影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正是山下俊秀。
他两鬓的白发更多了,脸上写满了愁苦,那场战斗的失败,不仅打破了他的计划,还让他成了个笑柄。
这些天的煎熬,更是让他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长桌两旁的军官没一个吱声,都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心中或许有更多的幸灾乐祸:看,这个失败的愚蠢的家伙。
他们丝毫不为之前的坏话,而觉得羞愧。一个失败的家伙,脸面都被按在地上摩擦了,没资格让他们羞愧。
山下俊秀来了好一会儿了,那道门不隔音,该听到的他都听到了。
他手撑着拐杖,眼神变得锐利,“是我的失职,让敌人的埋伏得以成功,你们骂我的话,我不会反驳。
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不要小看这个敌人,否则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曾经那个带着部下突围的他,好像又回来了。
冷漠,果断,还有一丝精明。
吉田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阁下放心,我会吸取你的教训,侦查的尖兵不会少了的。“
多派遣一些侦查危险环境的尖兵,敌人伏击的阴谋就被破解了。
他才不会像山下俊秀那么蠢。
山下俊秀听了反倒笑了,他笑得很张狂很肆意。听他的笑声,众人不知怎的,就觉得心里一阵毛毛的。
”你们如果都是像他一样自大,出发前就先把遗书准备好吧!”
吉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山下俊秀:“你什么意思,是在咒我们死吗!”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肯定要有死的心理准备。
但他们也忌讳说死,毕竟谁也不想真的死在战场上。
山下俊秀当然不会不明白,他反倒做了下来,平静的说:“没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们,轻视敌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吉田还要吵,三井一郎宛如炸雷的嗓门儿,就压倒了屋里的一切:“吵什么吵,这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要吵,滚出去吵。”
吉田当即闭嘴,低头表示尊敬。众军官也都起身迎接,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们没有人敢不敬畏的。
三井一郎大摇大摆的走到主位,椅子是专门把椅子腿削短了的,他做下来正合适。
“坐!”
声音如洪钟般,坐得太近的,耳朵都嗡嗡的。好在众军官都已经有所适应,没被大嗓门吓得给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