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组,案子是我和赵丽办的。抓人的主意是我出的,跟赵丽无关。”
李枫转头看了看面色苍白,身子哆嗦的赵丽,继续说道:
“赵丽是被我硬拉来的,她根本不清楚这里面的事儿。”
“那谁知道这里面的事儿?讲给我听听!”
刘大櫆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如果案子没有猫腻,公社一把手,也不至于这么晚连夜过问。这是怕夜长梦多,被扣起来的人遭殃。
李枫哪敢将实情说出,如果照实说了,他这身皮非让刘大鬼扒了不可。现在,公社崔主任当场督办,即使刘大櫆有心护犊子,也不敢这个时候徇私啊!
找赵丽回来的路上,俩人串好了口供,只道是接了南大洋社员的报案,才过去把人带到人保组讯问,并没有上手段。刘大櫆看了眼在一侧旁听的崔主任,意思是征询崔主任的意见,可崔主任如老僧入定,一言不发。
“把跟案子有关的记录都拿来,我马上要看。”
见崔主任不说话,刘大櫆心里加了小心。他告诫自己,今天对案情的处理,只能慎之双慎,即使当场放人,也要处理好手尾,不能日后把自己搭进去,更不能牵连到崔主任。
打刘大櫆进来,邵勇就成了玻璃人,被所有人无视。可这也让邵勇处于一种最佳的角度,静观事态发展。经历就是一种成长。只要用心,凡事都可以学习到东西。
刘大櫆翻着案卷,粗黑的眉毛紧锁。翻看完审讯记录,刘大櫆眼睛一瞪,训斥道:
“被打伤的这个李泰安,不是把事情说的很清楚吗?你们看看。”
他把录着李泰安口供的本子扔给李枫和赵丽。
李枫看出今天这关难过,但想到李氏家族在南大洋的脸面,还是咬了咬牙,向前一步,力争道:
“组长,这个陆晓青历史不清楚啊!她爸爸是走资派,她到底在上海干了什么,才会被下放一二千里?这些……”
刘大櫆被不识相的李枫顶撞,气冲顶梁。眯眼冷脸看着李枫,心中暗骂:你小子今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当着公社一把手打我脸。我看今晚得亲自教教你做人啦!否则,你就不知道鸡和鸭嘬嘴,谁大谁小?想到此,刘大櫆断喝:
“我看了,陆晓青的口供与李泰安的口供完全对得上,你们还把人扣着,不给我弄出个现代窦娥出来不拉倒,是吧?”
“马上放人!”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枫退无可退,把心一横,辩白道:
“这么放人,是不是太便宜她了,怎么也得让……”
盛怒下的刘大櫆没等李枫把话说完,抢步上前,抡圆胳膊,照着李枫左右开弓。两巴掌下去,李枫的脸上登时起了红线。
“李枫,你要教我做事吗?”
“赵丽,你赶紧办手续放人。”
赵丽答应声“是!”转身出了门卫室。邵勇兴冲冲跟上,去接陆晓青。刘大櫆凌利得能杀人的眼神吓得李枫浑身哆嗦。
“李枫,你他娘的就是条狗!还是条恶狗。有道是:人交有的,狗咬丑的。你是不分美丑,给块骨头,谁都咬。”
“我也不管你是三结合,还是五结合,从明早交班起,你被停职了。”
李枫听到自己被停职,再也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头沁到了裤裆里。
刘大櫆上前站到崔主任面前,举手敬礼,赔笑道:
“崔主任,您看我处理得还满不满意?如果不满意,我直接把这个不长眼的小子开了算了!”
崔主任没有说话,抬手拍了拍刘大櫆厚实的肩膀,看也没看跌坐在地上的李枫,搂着刘大櫆走出了门卫室。李枫像霜打的茄子,瘪了气。
从监押室出来,陆晓青极力克制着拥抱邵勇的冲动。经过这件事,陆晓青懵懵懂懂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变化,那就是对邵勇的感情。
如果自己现在还生活在上海,那么,自己根本就不会遇上这个东北小伙。如果自己没有身陷囹圄,那么,自己就不会明白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如果自己不是走资派的女儿,那么,自己就敢把爱大声说出来。对邵勇的信任与依赖,重获自由的喜悦与挣扎,如同静水深流,旋涡汹涌,折磨着这个活泼乐观的上海姑娘。
走出人保组的大门,邵勇让陆晓青站在门口的灯影里,自己跑去后街,取回放在窗台上的面碗。陆晓青这时才想起掐在自己手中的筷子,脸上一松,嘴角上钩,笑了,笑得是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