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祭礼上，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乃至后宫妃嫔，皆至帝王庙祭祀朝拜。
因为我怀有身孕，陛下特许我不用参加，只在寝殿里安心养胎即可。
但我还是让落英帮我上妆更衣。
最近几日害喜的厉害，吃不下东西，人不见胖反而还瘦了，就连方才早膳吃得一碗清粥也吐了出来。
落英拿来水给我漱口，见我还要去参加祭礼，劝道：“陛下和皇后都派了人过来，让您在宫里歇着即可，您何苦还要过去？”
我捂着胸口，强忍住恶心。
“去！怎么能不去？今天可是有场好戏要看，快帮我更衣。”
“是。”
落英拿来衣服要给我换上，我道：“不是这件。”
“嗯？”
落英疑惑地看着我，“娘娘，这就是参加祭礼的服装啊。”
我摇摇头，“去拿一套素白衣裙。”
祭礼还未开始，当我一袭素白衣裙出现在大殿上，陛下微微一怔，皇后娘娘也看到我，先开口道：“贵妃妹妹，你怀着身孕，怎么还特意跑来了？当心身子。”
我道：“陛下仁孝，为先帝举办祭礼，若只为我开特例，岂不负了陛下孝心，落人口实。”
陛下十分欣慰，拍了拍我的手道：“你有心了。”
话音刚落，负责祭礼流程的礼官在一旁问道：“贵妃娘娘既然是参加祭礼，为何不穿祭服？这不符合规矩。”
早知道这些礼官最是在意礼仪规矩，我不穿祭服一定会被议论，但我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此时落英站出来解释道：“陛下恕罪，娘娘本来是要穿祭服的，但是早上害喜的厉害，将早膳全吐了出来，不小心弄脏了祭服。娘娘担心穿着污损的衣服来祭祀，是对先帝不敬，故而穿了一身素白衣裙。”
说明缘由后，皇后道：“既然如此，贵妃不穿祭服也算是情有可原。”
皇后一向宽容，为我求情，我十分感激，但这出戏还没演完。
若想让这些礼官闭嘴，还得让陛下出面。
“皇后宽容，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礼官大人认为臣妾坏了规矩，就要受到责罚，还请陛下皇后降罪！”
说着，我俯身请罪，姿态谦卑。
陛下连忙扶住我，语气柔软道：“有无恭敬之心，原不在于一件衣服。你怀着孕辛苦，能来便是不易，不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说完，陛下看了一眼一旁的礼官，礼官并不赞同，还想搬出那一套礼仪规矩，但撞上陛下的眼睛马上闭了嘴。
皇后也随声附和道：“是啊，贵妃快起来吧。”
“谢陛下、皇后娘娘。”
祭礼开始，以皇帝皇后为首，向先皇牌位上香祝祷，三跪九叩，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位列其后。礼官掌控整个祭礼的流程，一连持续了两个时辰。
怀着孕站那么久，我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但也不敢让人看出来我神色异常，因为我必须待在这里。
朝臣依次上前敬香，终于轮到御史台，景澄位列其中。
经过温泉闹鬼一事，他确实消瘦不少，人也比不上往日那般精神，虽然还能站在这里，但神色中多了萎靡之态。
这样的状态，最受不得惊吓。
见到他，我暗笑一声，终于来了。
后妃站位顺序由位分高低而定，我的位置仅次于皇帝皇后，十分显眼。
景澄上前敬香看到了一身素白衣裙的我，随即便见他瞳孔一缩，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惊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连香都掉在地上。
此乃大不敬，礼官出言呵斥，陛下皇后转头看向他，众人也察觉到了景澄的异样。
与他站一起的御史台同僚悄声询问，景澄仿佛没听见，惊恐万分地指向我道：“有鬼！有鬼！有鬼！”
“放肆！”一旁的礼官看不下去，怒斥道：“先帝祭典，景大人岂可胡言乱语，打扰先帝魂灵！”
此番训斥，并没有让景澄恢复清醒，反而愈发疯癫无状，在殿中东拉西扯，大喊着“有鬼！”。
见状，陛下脸色也阴沉下来，道：“监察御史景澄言辞无状，对先帝大不敬，来人把他拖下去！”
宫人得到命令，上前抓住景澄，可刚一碰到，他便发疯一般大叫。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是我害你的！不要来找我！”
“景大人得了失心疯了！”
见景澄这副模样，不少朝臣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今日本是先帝祭礼，闹成现在这样，陛下的脸色愈发难看，命令宫人赶紧把他拖走。
宫人一起上去围住，景澄此时崩溃大喊道：“你想害我！你想让我一起死！好……我先杀了你！”
说完，景澄突然大吼一声，撞倒面前的宫人，直朝我冲过来。
众人一声惊呼，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来不及反应，只见景澄把我撞倒在地，随即双手掐住我的脖子，青筋暴起，似乎不把我掐死誓不罢休。
我眼前一黑，顿时感觉一阵窒息，脑中空白，双手抓挠着景澄的手，但是丝毫不起作用。
“快救贵妃！”
情急之下，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一声。
众人反应过来，又围上来一堆宫人，七手八脚地拉开景澄，场面乱成一团。
因我被撞跌倒，陛下急召御医来诊脉，祭礼中断。
我被扶至偏殿，片刻后李太医来诊脉。
被突然传召，李太医战战兢兢，平日他负责照顾我的身孕，宫里已经将近十年无后妃生子，陛下格外重视我这一胎，如果今天保不住孩子，难保陛下一怒之下，不会牵连到他。
陛下和皇后皆在殿中等候消息。
半晌，李太医擦了擦汗，长出一口气。
“如何，贵妃和孩子有无大碍？”
“回陛下，贵妃娘娘跌倒又兼受惊吓，胎气大动，还需卧床静养，每日服用安胎药，娘娘福泽深厚，胎儿一定会无碍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至于会流产。
陛下松了一口气，安抚好我后，派人用软轿将我送回寝宫。
临走时，我正看见殿外一片混乱，景澄被侍卫看押，神志依然不太清醒。景国公摘了乌纱帽，跪在殿外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