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马拉雅山地下城市里，我被视作了英雄般的存在。
张盛荣将军代表华夏人工智能滥用抵抗组织，正式授予了我荣誉市民称号，并在城市上环濒临悬崖大广场上，亲自将一枚金星的英雄勋章，别在了我的胸口上。
阵阵掌声响起来那刻，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将与工业联合体势不两立。而我自己的生命，将深深地与这座地下城市深度绑定。
同样，塞巴斯蒂安也获得了相同的荣誉。但很可惜，他没有办法亲自获得这样的殊荣。
我和张雅芳将他的那枚勋章，挂在了绶带上，献给了那根刻有他名字的墓碑。那座衣冠冢，就在大悬崖广场旁边的陵园里，与众多抵抗组织的‘烈士’们的英灵，一道长眠。
身着素色长风衣的张雅芳，此刻的表情，极为凝重，将黄色的菊花，铺在他的墓碑前。
“谢谢你，老教授。你的勇敢，救了我们所有人。”张雅芳说着，便轻轻地双手合十：“愿你能在天堂，与艾玛快乐相伴。”
张雅芳对着墓碑，深深鞠了数躬，便默默退到了一旁。我便紧跟着走上前去，将一束白菊花，默默摆在了墓碑下。
“老家伙……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我揉了揉眼睛，心中登时生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你知道，我不愿意轻易相信‘终点’和‘尽头’的。”
“言道，逝者已矣。”
张雅芳轻轻地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后背。
“你不懂的，这老家伙和你想的不一样。之前，我就认为他挂了……”
“老教授一直在默默承受着一切，保护我们。我也但愿他的意识，还存在着。”
“呵，把他最优秀的学生，从最高等研究院的会议厅，拖到了鸟不生蛋的重刑犯监狱……多好的保护。”
“你这话说的……其实，我也是他的学生。而且，一直以来，我就知道你。”
张雅芳说的话，让我颇为意外。她竟然和我一样，师出同门！而我却压根不知道。
“我从未听老家伙提过你。”
“你就没有想过，是不是自己的原因？”
张雅芳的话中有话。显然，她是完全知道的。可是，到现在为止，对于这些过往种种。我仍旧是如坠云雾。
“我的原因？”
我反问。
“我认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更应该正视很多事情。”
张雅芳淡然一笑。我皱着眉头，不由直视起张雅芳。
即便，在这喜马拉雅山地下城市，我被授予了荣誉市民和英雄的称号。但那也仅仅只是代表我和塞巴斯蒂安一道，消灭了工业联合体的来犯者，并在之前的战役里，拦截了天基武器的打击。虽说做出了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堪称一种壮举，荣誉理应名至实归，但这并不能代表，我完完全全理解了塞巴斯蒂安的做法，完全认同了CHAIARA所作所为。
“毕竟，你是在工业联合体的体系里，进行了太久的科研。而一直保持着他们所给你灌输的意识形态，进行着的科研，你敢说自己从未考虑过急功近利这个问题？”
张雅芳清秀的脸上，一对美眸闪着智慧的光彩，仿佛直接照亮了我内心中最阴暗的地方。
好似过去种种，有意无意地自私想法，很快暴露在了她的眼里。
我心中虽有万般羞愧，却在这束射进心底的光亮里，诞出了过去从未有过的勇气。
要说，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是不可能的。否则，现在的Diva，哦，不，是张雅芳，所提及的问题，又一次回到了过去，回归了原点。
是的，过去我之所以与她进行着类似理念的争论。隔着光脑屏幕，自然伪装着真实的自己。
我并不在意别人的对错，我在意的，是护住心里的最阴暗一面。
对于缇娜30变成现在这样。提早实施了玛丽计划，难道真与我无关嘛？不，是有关的。AI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与我们所有人都有关系。
过去的我，从未想要去正视这些问题。
“其实——我可能潜意识里，是知道这些的……只是……”
我长叹一口气，在张雅芳的面前，垂下了头。张雅芳的目光，却充满了期待。
“只是……？不如说出来吧。现在的你，已经被铃木这帮人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吞吞吐吐地还在为自己留余地，还是那个雪山之巅的赵言道吗？”
“只是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只是我不愿意失去自己的一厢情愿！”
“所以我才说，老教授一直在默默帮你。你认为你的成功，你与他的见面，乃至后面发生的种种，全都是偶然吗？你要知道，我与你一样，同样是他的得意学生，而她，还是蝴蝶效应公式的进阶归纳者。”
“你用蝴蝶效应公式……”
我惊讶地看着张雅芳，突然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蝴蝶效应公式，是用来描述在混沌系统中微小变化如何导致巨大结果的原理。如果塞巴斯蒂安用这个公式来预测和控制事件的发展，那么他确实有可能在幕后默默地引导我的人生。
“是的，他一直在让我，你一直认为远在天边的死敌，Diva ,利用蝴蝶效应公式来观察和预测你的发展。他知道你会被工业联合体洗脑，所以他就故意给你一些错误的引导，让你在科研中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这样，你就能更好地理解AI科技的真正意义，同时也能保护你免受工业联合体的迫害。”
我重复着张雅芳的话，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独立思考的人，但现在看来，我似乎一直被塞巴斯蒂安引导着。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已经是地下城的英雄了。这足以验证，老教授对你的看法，是正确的。”
张雅芳望向了悬崖对岸，那里便是其中一条遭受武士机械人入侵的通路所在。
雪崩的痕迹，仍然留存着。自外部涌入的冰雪，就像一把直接插入喜马拉雅地下城市利刃，悬在地下城之上。那些依山而建，却被毁坏的民居内，仍旧还燃烧着火焰，那些跳动的火焰，就像某种征兆，预示着令人不安的未来。我不知道，这修在悬崖边的悬崖广场和陵园，还能有多少时间，保留着这里的记忆。但就我们目之所及，可以看到的城市上环那一部分，已经变成了生命的禁区。
不过是经历了一场战役。
那里的大部分人，已经失去了生命。熊熊燃烧的火焰，取代了过去的灯火通明。
“我们没有退路了。”
“嗯，恐怕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轻轻走近了张雅芳，竟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扶着石栏的手。
“不过，我会在你的身边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搭理你的某些问题吗？”
“我不知道。但我认为，闷在心里总不是个事。”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未来如何。蝴蝶效应的公式，引入了量子纠缠的概念，并且，混沌系统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不仅研究着人工智能，同时也对量子领域有深刻的了解。而在这个领域，却实实在在地存在一个诅咒。”
“可别告诉我，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我的身体，不自觉地更加靠近了张雅芳。我已经能够闻到，和在我梦中闻到的那种甜甜的香味。如今的张雅芳，安静地就像一只温顺的猫，我不知道，她是否陷入了沉思，并未注意到过分亲昵她的我，或是她默许了我的放肆。
尽管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便算不上是公共的场合。但这里，墓碑林立，同样也和浪漫搭不上边。
但我是一个男人。
“这真是来自直男的安慰。就像你的未来，一样具有不确定性，当你身处其中，一切不确定就崩塌了。”
“看来张小姐挺喜欢杞人忧天的。”
“是的，我是一个喜欢未雨绸缪的人。而且，关于这个诅咒，我有着自己的理解……”
最后，张雅芳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清。我只是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而我握住她小手的手，也像着了魔一般，就那样紧紧的抓着。我虽然和她一样眺望着远方的废墟，心却截然不在那里。
这应该算是我第一次，与真实的人类异性，有了肢体接触。
当我完全沉浸在二人独处的氛围时，却并未注意到，危险正悄悄来临。
“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