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引起笑声一片。
韩遂和嬴光还算含蓄,以袖掩面,笑不露齿,北宫伯玉为了给这个酋长留面子,也绷着脸不笑。李文侯和犹桑实在忍不住,笑得连连咳嗽,酋长大哥满脸茫然:“难道不行吗?这又不是多难做到的事。”
笑声更大了,快把屋顶掀翻,北宫伯玉不想让他继续出丑,亲自解释:“长老,化整为零不过臆想之策,士兵聚拢可用号令旗帜驱之,犹如一人一心,但分散之后,一人变多人,不再一心,如何随心指挥?况且军法严苛,倘若士兵有怀怨者,鼓动他人,则为大害,能到达目的地的士兵绝不会超过三成。”
古代军队受交通条件和通讯条件限制,以及士兵文化水平普遍低下,加上将为私有模式,化整为零是不可能成功的。一支军队行军尚且有掉队的,一旦化零,那就真的“零”了,北宫伯玉说的比较客气,其实到达目的地的士兵别说三成,能有一成就得感谢老天爷了。哪怕是精锐的楚军,也做不到化整为零再聚拢起来,如果只有一百人两百人这样的小股部队,相互之间熟识,倒也不难化整为零——但既然是小股部队了,也就没有化整为零的必要。
酋长脸一红,丢人丢大了,差点把脖子缩进裤裆里,接下来不发一言一语。
韩遂道:“将军,遂建议联络匈奴人,让他们去攻打鸡鹿塞,联军仍要钉死在灵州。”
“先生认为联军能和汉军耗多久?”
“不乐观,汉军依靠的是三千万丁的大汉,人力无穷,联军则是死一个少一个。不过汉官压迫羌胡过甚,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目前上策是闹得大汉皇帝都知道了,再连败汉军,汉帝害怕帝都雒阳受到波及,联军就可以接受招安。”
“招安?”北宫伯玉嗤笑一声,“招安了不还得受气?不如痛痛快快和汉人打一辈子。”
韩遂和嬴光一起在心里骂道:匹夫之勇的蠢货!
这回换了嬴光说话:“将军,招安是有条件的,比如让汉帝把武威、金城以北全部交给羌人自治,不许汉帝派遣官吏,由羌人管理,不然那些狗官到任后又会压榨羌人,再起兵的话,这场战争就真的没完没了了。”口气不小,上下嘴唇一碰凉州北部就全归了羌人。
韩遂附和道:“军师之言正是遂要说的,将军,西凉苦寒之地,汉人强盛时还能兼顾,衰落时就会丢弃。在位的汉帝好财货女色,并非英主,只要吓一吓,什么条件都答应了。”
嬴光斜乜了他一眼,一个民族有英雄,也有大贼,韩遂如今一口一个汉人,仿佛自己和汉人没关系。西北地区的汉人虽然在血统上和胡羌比较亲近,但文化认同始终以中原文明为主,韩遂又是正经的儒生
,对华夷之辨看得比升斗小民重多了,却是如此做派;嬴光心中隐隐不安,韩遂枭雄之姿,不甘人下,现在为了取得羌人信任低声下气,羽翼丰满之日,恐怕就是北宫伯玉授首之时。
“文约先生所说正合我意,那就给匈奴人去信,让他们打鸡鹿塞,事成之后,羌人绝不会忘了匈奴朋友的贡献。”北宫伯玉笑眯眯地说。
嬴光微微摇头,这位老大就差把“借刀杀人”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喜怒形于色,怎么能是成大事的材料?
……
扬远校尉钟离眛一扯缰绳,战马别了一下头,缓缓止步,身后的八百骑兵也在他一挥手间非常整齐地列阵等候。一行人正在去往交州郡治龙编县的路上,钟离眛奉命去拜见交州刺史贾琮,并代表郁林太守项庄述职,听说贾琮为政清廉,项庄没有准备大礼,在季心的建议下,给贾刺史的礼物只占一小部分,多数是给贾刺史的身边人准备的,一个人清廉不代表一群人清廉,糖衣炮弹砸下去,总有中招的。项庄又特意让钟离眛带上八百骑兵,除了以防不测和示威的作用,也是在向贾琮表示:我手中的刀子快得很,如果你想对付士家,我甘愿效劳。
龙编县的交州城遥遥在望,最多还有三十里,以骑兵的速度眨眼可到。
楚军骑兵面面相觑,后面的人都奇怪马上到了怎么突然停住,钟离眛打马上前,道路中间正好被一辆马车横挡;交州道路条件糟糕,官道不多,本就狭窄难行,被马车一挡,真是过个人都困难,而两边都是乱石丛林,不允许骑兵绕路。钟离眛生性谨慎,走着走着有马车拦路,这要是在战争时期,绝对是大大的反常,他将长枪横在马上,缓缓接近马车,身后跟着数名骑兵。
“里面有没有人?”钟离眛问了一声,不见答话,使个眼色给左边的亲兵。
亲兵捉刀在手,挑开前帘,发现空无一人,正想回头报告,一支利箭带着呼啸之声从一侧飞来。钟离眛眼疾手快,把箭镞敲掉,紧接着四下里齐声呐喊:“杀啊——”
数千南蛮骑兵从丛林里杀出,那颇具特色的服饰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兵马,钟离眛冷着脸道:“应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