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民居,看室内的落灰程度,连月光都无法照射,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刺客满头是汗,眼前放了一盆水,已经被血染红,盆边有一根刚刚取出的断箭,箭头还残留着人体的碎肉。他咬着一块白布,上身不着寸缕,哆哆嗦嗦地给自己包扎,每缠一层布条便痛入骨髓。草草包扎过后,他穿上衣服,取下白布擦汗,眼前又闪过最接近杀死林宁的一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动手,反而落得这般狼狈。
外面火把连线,亮如白昼,冀州兵交相呼喝,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拿起地上的剑,靠近墙根,冀州城风声鹤唳,上头下了死命令,冀州兵心里骂娘,在这样美好的夜里不能回家搂着婆娘睡觉,却要来回奔波,那个该死的刺客到底在哪儿?甭管是人是狗,赶紧出来让我们抓了好交差!
两个冀州兵带着满腹怨念踹开门板,大步走进院子,刺客眯着眼分析局势,如果行动够快,杀了这两个杂鱼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逃离。只是冀州城封锁,不知多久风声才能过去,但刺客没有犹豫的时间,两个冀州兵已经到了跟前,他无声地闪到门后,拉上了蒙面。
房门一开,剑影如练,幻化万千,刺客自信一击必定得手。谁知左边的冀州兵一振长枪,竟然于无数剑影之中准确找到真身,把刺客逼了回去。不及多想,刺客后退一步地同时转而攻向另一个冀州兵,结果又是硬茬,三招过后他就知道无论如何走不脱了。不得已,拼着被左边冀州兵刺中肩膀冲出狭窄的小屋,飞入院子,院外的整条街道均被封锁,弓箭手密密麻麻,拉弓引箭,只要有人冲出就得面对一轮箭雨。
一瞬间,刺客明白了,这帮冀州兵早就锁定自己的方位,只是派了两个高手诱敌。他看了一眼流血的肩膀,冷冷盯着院子里的两个冀州兵:“二位可敢报上台甫?”
左边冀州兵挽了一个枪花:“河间张郃。”
右边冀州兵拉开距离,站到另外角度:“赵人高览。”
张郃有意生擒,便道:“小小院落,已被大军重重围困,汝是逃不掉了,若是投降,我保你不死。”
“刺杀卫将军的大罪,也是你能免掉的吗?”
张郃心说我当然做不了主,就是忽悠你,你要是不上当,现在就弄死你。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死则死矣,但求轰轰烈烈。今日身陷死地,何求生为!”言毕,刺客拔地而起,挺剑直取高览。
高览抖动枪头,接住厮杀,由于刺客受伤,辗转腾挪之间不灵便,以他的剑术,身为马上大将的高览又在地上,本该抵挡不住,这下却斗了个不胜不败。张郃又来助拳,不想刺客专注于高览,更时刻关注这
个对手,借着被高览逼退反手上中下三路刺出数剑,手速之快犹如残影,张郃还未看清对手路数长枪已经脱手,眼见剑来,他拔剑格挡。
“儁乂,此獠厉害,不要硬拼!”高览大叫,长枪粘住刺客的剑,采用缠斗招式。
刺客心知今天讨不得好,只是一生的抱负还未施展,不由憋闷。剑及履及,刺客喝道:“我先杀了你!”遂不顾身后张郃追击,奋起余勇,剑法更趋于迷幻。
高览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刺客紧追不舍,剑剑都往要害处招呼。情急之下,高览见张郃在彼之背后,咬咬牙拼了,一枪荡开剑尖,使得偏移了轨迹。剑势不衰,直入高览肋下,刺客欲深刺,被高览空手握住剑刃,血流不止仍不稍松。张郃已至,刺客叹息一声,弃了剑,空手就死。张郃却不下杀手,剑侧于脖颈,笑道:“阁下武功高强,不知是江湖上哪位豪杰?”【@…爱奇文学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刺客不语。
高览从肋下拔剑,捂住伤口哼哼说:“就是天王老子,只要入了冀州的牢狱,也插翅难逃。”
……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琴声切切,端坐地林宁打着拍子,摇头晃脑,很是享受。
夜渐渐深了,玲珑阁仍是欢声笑语,灯火通明。这座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因为有冀州牧作为后台,没人敢惹,达官显贵往来频繁,纸醉金迷,随处可见。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终了,林宁拊掌笑道:“好,好,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姑娘演绎得好,更胜过我这个只会填词的粗人。”
“能写出‘但愿人长久’词调的林将军,如果自认是粗人,那这个世上就没有雅人了。”明月的葱葱玉手还抚在琴上,似乎未从曲中世界回归。
林宁一边在心里对苏东坡老先生连说对不起,一边起身走到明月面前:“姑娘,实不相瞒,我对吟风弄月并无兴趣,填词作曲也是勉力为之。我心中所想,意在兴复汉室,重整山河,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当务之急,在于维护教化。我华夏区别于四夷者,乃知礼仪、懂廉耻。现在幽州开了女学,只缺一员女先生作为总讲师,四方扰攘,礼崩乐坏,故林某开办教育,使华夏文明传承不断。而文明之传承,非男子专有,姑娘之才,藏于玲珑阁犹如云遮皓月,请姑娘不惜名誉,助我成就万世大业。”
“这份大业,将军担得起,妾却担不起。”
林宁还以为她要拒绝,不想明月由婢女搀扶起来,敛衽施礼:“妾本无用之女流,幸得将军垂青,若能传播礼仪,
为我辈女子挣出半寸地位。妾纵然被千夫所指,愿亦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