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相国府。
光禄勋李儒准时到府点卯,董老大还在呼呼大睡,他熟门熟路地聚集官吏在东堂办公,相国府的许多事,用的是董卓名义,实际上多是李儒代为处理。刚把笔墨摆好,就见戎装俨然的董平怒气冲冲闯了进来,李儒不紧不慢地提起毛笔,听小董嚷嚷道:“姐夫,那些士兵又在强抢良家妇女,这个月已经发生好几次了!”
“是发生了好几次,但比以前少多了,不是吗?”李儒说的是实话,现在是强抢良家妇女,以前可是烧杀抢掠一块干的,现在一个月发生几次,以前天天发生。
对比一下,“进步”太大了!
下人送上蒲垫,气呼呼地董平一屁股坐下,不依不饶道:“这样下去不行,要出事的,激起民变不说,诸侯怎么看待父相?一旦失去天子,我们马上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顿了顿,他的声音放低,“虽然我们已经是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了……”
李儒叹了口气,董卓的做法他也多次反对,争天下首要的就是争人心,自古以来就有“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说法,奈何岳父不听,他有什么办法?一个时代不缺智者,同样不缺暴君,董老大信奉“拳头大就是真理”,年轻时的谦虚谨慎早没了——或者说,年轻时受的那些气,多次被世族排挤、嘲讽,让他偏执到了听不进良言的地步。
一老一少对坐唏嘘,李儒将政务推给东曹掾,带着董平到了后花园。小董眉头紧锁,忧心于前路茫茫,以至对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李儒说的是最近联络草原上的胡人,对幽州进行侵袭,据最新情报,乌桓王蹋顿已然心动,幽州即将面对一个劲敌。
“中原争鼎,却勾通外族,青史之上恐怕难除污名……”战场上怎么用阴谋诡计都不过分,但去勾结胡人祸害同胞,董平不齿。
李儒摇摇头,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到冷血的政客转变,就在于抛却自己的良心,小董显然还没修炼到家。他绕过假山,在池塘边站定,目光深邃:“彦国,老泰山虽遭虎牢、洛阳之败,未失雄心。若天下有变,以西凉子弟之精锐,扫平群雄并不难,唯一需要忌惮的便是林宁。自林如靖主政幽州以来,内修农栈,外结强援,日盛一日;近来多次扬言西进迎奉天子,林如靖羽翼已成,迟一日打压,便多一分变数。我素知彦国与林宁交好,但这是老泰山的基业,以后也是你的基业,西凉子弟唯老泰山和你马首是瞻,你难道要辜负老泰山以及攀附老泰山的其他人吗?”
董平怅然,的确,他没有选择,从结识林宁以来,他做的所有事都没有选择。
“西凉还有韩遂和马腾。”李儒继续说,“韩文约枭雄
之姿,不是被林宁逼得走投无路,绝不会投靠老泰山。纵然如此,韩文约野心勃勃,不甘久居人下,一旦老泰山失势,西凉动乱之因,绝对有他一份;至于马腾,此人心向汉室,据说与林宁有婚姻之约,老泰山多次拉拢,均不见应。”
“姐夫的意思我明白了,韩遂虽然野心不小,短期还得蛰伏。马腾公然倒向林宁,越早铲除越好……”说着说着,小董明白了,“这次鼓动乌桓南下,是为了吸引幽州的注意力,好使父相用兵西凉,剪灭马腾?”
“眼下九鼎分裂,西凉若不统一,则后方难定。老泰山在长安所为,与当地世族结怨甚深,总得留一条退路。”
“马家累世公侯,常闻马腾之子马超少年英雄,西凉大族皆亲近马腾,恐怕不能速战速决。”
“乌桓控弦之士不少于二十万,幽州骑兵不足,纵然能战胜乌桓铁骑,也是一年半载乃至数年的事。纵观中原诸侯,唯孙坚、曹操、袁绍可虑,袁绍败亡,曹操未起,孙坚困穷,此天赐良机,老泰山不取马腾,更待何时?”
想了想未来的路,董平慨然道:“父相打算遣谁为将?”
“车骑将军韩滔为正,镇东将军徐荣为副。”
“我愿随军入凉,为父相镇守乡陲,保全后路。”
李儒笑道:“其实老泰山也有意让你领兵,只是你年少气盛,资历不足,老泰山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