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堡,北关防线突出部,径直插入了草原,对胡人来说是一颗大大的钉子。卢三抵达镇远堡后,按照林宁的命令接掌了守军指挥权,守将何曼向他简明扼要地汇报了近况。这里有必要说一下何曼,乃前黄巾军将领,自称“截天夜叉”,本在汝南、颍川活动,后来与刘辟、龚都、黄邵、何仪等黄巾首领率十数万之众投奔幽州,受到林宁重用。
此人乃一流猛将,能和曹洪战个不相上下,被杀也是曹洪用了拖刀计。
北关初建,镇远堡还未夯基时,何曼就到了塞外把守,镇远堡一经建成,即被任命为守将。堡内有正规军两千,辅兵、民夫、开垦塞上的百姓加起来不超过六千,这点人口一旦离开城堡,转瞬就被凶残的胡骑吞噬干净。
幽州本部也要求卢三坚守,不得出击。两千人确实有资本打一场中型战役,还可以玩游击战——后者需要更精锐的骑兵,如吕布统帅的狼骑兵,镇远堡守军都是两条腿的步卒,和胡人玩游击战是找死。卢三和何曼交谈一番,反倒轻松了,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得死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谁谁!
入夜,卢三正在呼呼大睡,被人摇醒。是何曼的亲兵,这两个月幽州本土在动员,卢三在镇远堡枕戈待旦,早习惯了。揉揉眼睛,他一边下床洗了把脸,一边问:“乌桓狗又来了?”
蹋顿拥兵十万,这是辽西乌桓的一半精锐,要硬攻镇远堡的话,两个月的时间怎么也能用人命填平了。他没有这么做,镇远堡虽然没有经过二次加固,存在不少瑕疵,但胡人不擅攻城是不争的事实。再者,乌桓人口不能和韭菜似的汉人比,壮丁死一个少一个,在镇远堡消耗过大,还怎么和林宁的精锐决战?蹋顿有太多顾忌,他的实力每削弱一分,地位就将不稳,楼班也绝不介意“大义灭亲”。
经过与亲信讨论,蹋顿对镇远堡的策略就是骚扰,不打归不打,先恶心恶心你再说。
卢三确实被恶心到了,这帮杂种不仅日夜骚扰,还用小股部队深入掳掠了一批关内百姓。那是个阳光明媚、可以在草原上纵马驰骋的好日子,就是这样的好日子,卢三在镇远堡城头眯着眼睛远远望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乌桓兵用刀枪像赶羊一样把大批汉人百姓驱赶到城下。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幼,衣衫褴褛,脸上的恐惧还没有被麻木取代,被绳索连着捆在一起,哭喊声哪怕因为距离的原因传到卢三和何曼的耳中断断续续,却足够撕心裂肺。
一千八百年前的初春,关内的寒意尚未散去,北方的广大草原更是滴水成冰。卢三从亲兵手中接过幽州出品不久、仅供给高级军官的单筒望远镜,对焦之后看到一
个汉人女子,残破的衣裙无法遮掩躯体,露出一只乳—房,在草原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脸上到处是严重的擦伤,半边嘴唇都烂掉了,仅仅抓着一个白发老人的裤腿,几乎是被拖着前进;那个老人更惨,左腿呈诡异的姿势一瘸一拐,一看就知道骨头错位了,不仅如此,老人偌大的年纪两腮几乎无肉,瘦得就剩下骨头架子了。
驱赶俘虏的乌桓兵大概一百人,由一个军官模样的狗杂种带领,喝令汉民跪倒,背后站着一排持刀的刽子手。军官对着城头指指点点,用的是鲜卑语,何曼在草原上和乌桓、鲜卑打交道多了,能听懂一些。卢三见他面孔扭曲,以目相询,何曼咬牙道:“他说我们不出城决战,半个时辰杀一人,天黑之前还不出战,杀剩的百姓一起处决。”
卢三目眦欲裂,取刀就要下城,被何曼拉住。这位黄巾军猛将气力惊人,卢三挣扎几次都挣不脱,何曼劝道:“将军身负重任,轻出则中敌人之计。乌桓大部必定藏在不远,一旦将军有失,镇远亦失矣!”镇远堡所在不是平原,乌桓铁骑要隐藏的难度不高。
追随林宁的老人能受到重用,可不是单靠资历,至少在升迁前经过系统的军事培训,像这种情况,考验的就是将领是否稳重。卢三冷静下来后,枯等半个时辰,乌桓人说话算数,揪着一个妇女的头发拖到地上,一刀下去,尸首分离,腔子里温热的鲜血飙到天上。卢三几乎把牙咬碎,指着乌桓兵大骂:“尔曹夷狄禽兽,吾誓杀之!”
当乌桓兵斩首第三个人时,卢三再也受不住,让何曼在上面盯着,自己跑了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就在卢三下去不久,何曼也有些疲倦,叮嘱值守军官后,准备去别的城门转转。城下的一百多乌桓兵还在耀武扬威,灾难就在此时来临,军官叫住何曼,指着南方惊喜道:“将军,看,狼骑兵!”
两面红色旗帜在快速移动中迎风招展,黑线绣边,一面用隶书绣着大大的“吕”字,一面则是巨大的黑色狼头,尤其是眼神,栩栩如生,择人欲噬。三千狼骑兵全部一人双马,保证睡眠之中都在赶路,所以赶在幽州军团大部队之前就先一步抵达镇远城下,而他们的第一道大餐,就是眼前的上百名乌桓兵。吕布永远奔驰在部队的前头,眼神是那样狂热,那样兴奋,方天画戟指着敌人,后面的狼崽子嗷嗷怪叫,像打了鸡血一般。狼骑兵的组成不乏乌桓、鲜卑、匈奴和羌人,其中乌桓狼骑也有一部分辽西乌桓出身,在这个民族主义远远未曾形成的时代,汉人都相信天命、气数之流,更别提民族观念更加薄弱的胡人了。让乌桓人拿刀砍自己人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