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三字楚才,莫审本末,与太祖起于幽州,功勋不显,而倚为干城。
太祖征北,三先驻镇远堡,后随太祖进尚德山。与蹋顿遇,三每战皆前,军士感奋,无有退者。不幸为流矢所中,三连呼酣战,力竭死于乱军,卒年三十五岁。
太祖涕泣,因其忠勇,追封镇远将军、镇远侯,谥“武尚”。
——李清《晋书。卢三传》
游牧民族的骑射向来为林宁忌惮,乌桓有二十万控弦战士,要不是楼班给蹋顿扯后腿,蹋顿敢全拉出来和幽州军团碰一碰。从这个角度看,楼班帮了幽州不少,林宁得多加感谢。
创造了上百年血腥辉煌的蒙古人,曾用“曼古歹战术”把敌人调戏得欲仙—欲死,这种战术对游牧民族是无师自通的。像乌桓铁骑边打边退,就是不和幽州兵近战,如果不是林宁有意往做好埋伏的尚德山撤退,早被激怒失去理智了。黄忠、卢三气不过,向林宁请命出战,杀一杀敌人的嚣张气焰。
“二十里路途,若一直被乌桓兵压制,士卒先自泄气,就是把敌人引入埋伏,也难以振作。忠不才,主公大恩无以为报,愿与乌桓铁骑一战,复我军心。”黄忠眉宇凝结,一字一句地说。
林宁担心的是夜间混战难以分辨敌我,然而天公作美,这时云雾分散,露出一轮害羞的弯月。月光铺洒,加上打的火把,进行夜战不是不可行。这样被压着打确实够窝囊的,寒夜中,林宁盯住黄忠的一对虎目,郑重道:“汉升,今天我把弟兄们,包括我自己的性命交到你的手上——”一伸手,许褚会意,将帅旗奉上,“今夜之战,生死在此一搏,汉升好自为之!”
黄忠热血沸腾,接过帅旗拍马向前,卢三见林宁点头,也跟着去了。幽州兵见帅旗飘扬,只前不退,各自凛然。
李清凑到林宁身边,小声道:“你不怕还没到尚德山就把老本赔进去?”林宁眯着眼睛说:“我相信黄汉升,他是个英雄,只是一直没有遇到伯乐。而我,就是他的伯乐,蹋顿的首级就是他回报我的证明。”李清不明白他的自信从何而来,眼珠子随着帅旗的飘舞方向转动,喃喃道:“或许吧,我相信你的看人眼光。”
月亮出来了,风也变大了。
疾风吹劲草,还是西南风,黄忠带兵冲锋的阻力似乎一下轻了许多。阿纳西也有阻力变大的感觉,难道长生天也帮着汉人?这可是在草原,不是中原,我们拜了那么久的长生天,不会这么贱吧?
“后退,继续射击!”
阿纳西做出的判断仍是拉开距离调戏敌人,他没想到的是黄忠冲锋的姿态那么坚决,一边回射一边冲锋,忍受着伤亡也要推进。曼古歹战术也
是有缺点的,遇上战马优良、素质更高、装备更好的部队,直接推过去和你脸对脸,使用牛皮糖战术最有效。这支乌桓部队毕竟只是先锋,无法做到数量压制,顶着两轮箭雨,幽州铁骑就快接近敌人了。阿纳西沉着冷静,下令弃弓换刀,长生天庇护下的草原勇士不止会射箭,弯刀所指,更加无往不利。
和以前一样,往往还没看清弯刀的轨迹,刀光一闪,幽州战士就被砍中。也不知道是人家的刀太快,还是自己的脖子变软了,好在看不清轨迹没关系,每个人出刀都有规律可循,起手式就是硬伤。乌桓兵肩膀一动,就算不能完全避开,侧一下身子,不让要害迎上刀锋,受点小伤也能继续战斗,这是幽州兵多次和胡兵作战总结的经验,和这帮野蛮人比谁的刀快是自找苦吃。
在幽州铁骑的最前面,黄忠带着自己的亲兵部队杀得天昏地暗,他的刀更快,也更沉稳,每一个找上他的乌桓兵往往刚靠近就被剁成两段。许多乌桓兵看不惯他的嚣张,成群结队找过来,黄忠面冷如铁,大刀每一次挥动,仿佛破开空气,天与地之间的界限开始拉低,被锁定的乌桓兵浑身无力,举起的弯刀竟连挥落的勇气都失去了。
三国时代猛将如云,能突破瓶颈,进入全新境界的武者,却少之又少,一只手就数得出来。
老当益壮是黄忠的代名词,但不代表还未年迈的壮年黄忠没有达到巅峰。任何人的勇武都会随着时间流逝和身体的衰老进入衰落期,偏偏黄忠是个例外!少年学艺,十年艺成,本以为大展鸿图之日到来,却在家乡蹉跎了二十年,遭遇无数冷眼。同时也看透了大汉世家的本性,他的家世并不显赫,就算武艺出众,也不过做个小官,那些颐指气使的世家豪强对他高看一眼,只因为他能百步穿杨,刀法精湛,当个爪牙是好选择。
黄忠不甘心,但他无力打破这种格局。
屋漏偏逢连夜雨,仕途上苦闷,儿子又从小体弱,好不容易捱到成年,吊着最后一口气,随时踏入鬼门关。那一刻,任黄忠英雄盖世,也不免气短,幸而上京求医途中遇到了林宁;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从渔阳起家,胸襟气度令任何一个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佩服不已,乐意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