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的脸色陡然变化,眼底藩篱剥落,浮沉闪烁间,挣扎着复杂的冥光。
她该喜,深刻爱着的人,重拾俩人当初的记忆。
她该忧,上一个恢复记忆的白渠,在天劫惩处下,形销骨碎,再不入轮回。
怎么……会?这里明明还是一方洞府界,怎么澜舟也想起来了,想起他身为九渊魔尊的千年过往?
“你……你……”
顾东篱你了半天,除了声音愈发沙哑,并未说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她遽然起身,奔到北边小窗边,顶着风沙用力撑起了支杆,屏息眯眼,去看外头的阴沉天色。
一马平川的荒芜,唯有皇城青黛色的轮廓,在低垂的铅云下,隐匿巍峨。
除此之外,并没有隐动的雷霆——
这暂时让顾东篱松了一口气。
可她依旧无法理解,如果白渠是因为使了障眼法,当初以念魂入府的时候,裹挟了自己另外三魄,可澜舟不可能呀,他已散去千年修为,以念魂为基,以元灵丹为载,以修为浇灌维持,才重得九州洞府,他不可能和白渠一样,还有魂魄残存呀。
关上窗牖,她拖沓着脚步,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态,重新回到了澜舟身边。
四目相对,彼此眸光中有太多情愫,那瞬间,顾东篱是害怕的。
“对不起。”
顾东篱眼睫低垂,手指搅着衣角,憋了许久,只剩下这三个字。
对不起成了一张伪装的面具,将她如火热情,封存在了歉疚之下。
千年修为,如今,也只能成为一场梦了——
感受到发顶温柔,是他宽阔微凉的手掌覆来,顾东篱鼻下一酸,竟难过的想流泪。
到了如今,她已说不清为何难过,又有什么诉不尽的委屈。
或许她是欢喜的,欢喜他此刻是记起了所有,记得那个天下第一败家子,记得那个执掌风云的东宫世子,更记得昆仑桃林,与她一起观月对饮的九渊魔尊。
如果生命至此终结,她想,这一句‘对不起’也值得她重生这一世了。
……
“傻子。”
她只能看见澜舟轻轻滑动了一下的喉结,轻讽下满是温柔,他将搂进了怀中。
鼻下冷香涌入,顾东篱闭目的一瞬,落下清泪,在他胸前如愿洇了点点霜花。
……
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顾东篱枕在澜舟的心口处,听着他的心脏,怦怦跳动着。
重伤之下,他的心跳不算强劲,可那一下下的搏击,在顾东篱听来,依旧是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你会死么……”她鼻子堵塞,声音含糊。
澜舟失笑:
“我是人,终究会有一死,百岁之后,青山一抔黄土,哪里逃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