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攻城之战,洛阳来人(1 / 1)
宋缺,苏铭诸人聚功双目,遥遥观战,金镛城下尸骸遍地,残破的挡箭车、楼车倒在地上,周围躺着一具具尸体,鲜血在地上流淌,箭矢,兵戈密密麻麻。
昔日吴军以蜀道关隘力阻关陇联军,如今,金镛城也让他们享受了昔日周军的滋味,此城建立之初就是军事要塞,易守难攻。
宋鲁看着被飞石轰炸,而没有太大破损的城墙不由得感叹,“此城墙厚城深,难怪王世充打不下来。”时至今日,投石车在宋阀手中的攻城利器,南方诸城池这么容易拿下,除了宋缺兵锋强横之外,更因为投石车威力太强,几轮砸下来,城墙破损,士气跌落,只能投降。
吴军攻城死伤不小,宋缺整个人透着强烈的自信,“此城挡得住王世充,挡不住我,鲁弟,你看着吧。”
苏铭立在一侧,看到宋缺高涨的气势,心中暗道,他的武功比在汉中之时又进步了许多,应是杀死了梵清慧,宋阀事业有成,因而念头通达,道心渐渐圆满,威势蓬勃的助益。
在这武力横行的时代,没有一身上乘武功,难以登临一方霸主,咫尺之内,人尽敌国,匹夫一怒,血溅十步,常人在武者面前太脆弱了。
可若是武道高手登临一方霸主后,却能凭着一言九鼎,驰骋纵横的威势,大大助涨武者的信心和气势。这算是一种另类的心灵和精神修养,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是以圣人执一,以为天下牧,一方之主一言一行,小则影响周围人的命运,大则改变天下大势,在此过程中参透自然之道和民心之道,洞察天地万物终始,武功进步实属正常。
可惜的是,这种途径借助国之威势,反哺自身武功之气势的方式,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一旦己方势力吃了败仗,实力削弱,轻则留下心理阴影,重则道心破碎,精神崩溃,武功境界跌落。
争天下的人一旦一败涂地,绝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百折不挠、卷土重来的机会,相比之下,不会武功的人反而能在短时间内摆脱失败的影响,重新来过!这与道、佛修行者一旦贪嗔痴充塞胸臆,魔念丛生,道心禅心境界消退,功力大损,乃是一个道理,或可称之为“退心”,石之轩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不同的是,人主的信心和气势寄托在麾下势力上,既容易随势力的扩张而突飞猛进,也容易随势力的衰败而消泯于无形,远不如道境禅心稳定,从某种意义来说算得上是外物助益。而参悟天地自然而成的道境禅心则需循序渐进,看似慢了点,又进步艰难,然而一旦大成,即可如如不动,且就算一时心境失守,陷入魔障,亦随时可能勘破魔障,心境更上层楼。
所谓有得故有失,无得故无失,便是这个道理。
此时的宋缺武功进步,却并未表现出来,就像是返璞归真一样,看上去就只是一方之主,而并非江湖豪客。
金镛城头,瓦岗军有条不紊的防守,当攻城大军填平护城河,攻到近前时,吴军的投石车停止了轰击,以免伤到自己人。
这时,躲在城墙后面的瓦岗军出来防守,弓箭手顶在最前,箭矢安静的被人从箭筒中抽出,它随着许多羽箭一样被布满老茧的手搭上弓弦,坚韧的枝干抵着弦,奋力的绷紧,周围嘶声呐喊,人的脚步声撼动了大地,一道道奔行的身影搭梯攀爬城墙。
嘹亮的喊声响起来:“——射!”
城下,吴军的弓箭手也同样射出了箭矢。
下一秒,弓弦震动,箭羽霎时冲上天空飞了起来,空气里全是嗡嗡嗡的震弦声响,天光暗下来,又明亮起来,密密麻麻笼罩一段城头。
“叮叮叮!”
左右其它箭矢迎面碰上同样飞来的羽箭,双方碰撞,皆不能再前,无力的垂落,掉在下方抬梯、顶盾奔跑向城墙的身影脚下。
城下的箭矢也终于射到城头,密集的箭矢雨点般钉在盾牌上、墙砖,然后反弹垂落,或扎在了上面,穿过一面面盾牌的间隙,扎进身躯。
有倒霉的弓箭手探出半截身子挽弓朝下射击,被飞上来的箭矢钉在了胸口,鲜血瞬间侵染皮甲,随着剧痛袭来,凄厉的惨叫陡然拔高,弓手带着它一起从墙垛后面坠落下去。
“啪”的一声,砸在架上的云梯上,与刚刚攀爬而上的人影一起滚落地面,血浆从人的鼻口蔓延而出。某一刻,更多的脚步迈过尸体,嘶吼的声音之中,咬刀爬了上去,偏头,上方箭矢飞来,视野里城墙逼近了,沿着这段城墙左右延伸而开,一架架云梯搭上,密集的士卒犹如蚁群蜿蜒爬上。
远远望去,绵延几百米的城头上尽是人影,就像是蚂蚁一样。
凄厉呐喊的厮杀中,刀兵交击,一名名攀沿而上的士兵拔刀跳进城头,扑进涌来的守城士卒人堆里,然后惨叫着被数柄长枪叉了下去,摔去地面,守城的人影更多的涌上前,合力将挂钩取下,不久之后,梯子也推倒下去。
淅沥小雨朦胧,点点滴滴落在燃起的烽烟里。
这一刻,双方的死伤逐渐加剧。
攻城战,特别是强攻金墉城这般的战略要塞,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建功。其间损失之惨,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上将触目惊心。
但洛阳的重要性远远不只是一座城池那样简单,这是前隋的帝都,也是天下第一大城,在政治上具有极大的意义,也只有拿下金镛城,吴军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进攻洛阳。
墙垛后面由清一色青壮组成的工事兵不断把矢石滚油等运往墙头。补充刚才的消耗。墙头满是来回奔走的身影……
终于,吴军攻城的士兵来到城门,
“轰!“
擂木像怒龙撞击在城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一下巨响,门后,瓦岗军顶着木栓,搬来了沙袋,力阻强敌。
时间缓缓流逝,坚固的金镛城也出现了破损,此前本是完整的墙头露出一个塌陷的缺口,这是宋军投石机一直攻击一处取得的战果,但缺口尚且不够。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城外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光,士兵耳内贯满喊杀声、楼车的机括声、车轮与地面磨擦发出的尖响、石头撞到地上或墙上的隆然震声响彻战场。
“哗啦啦!“
滚热的油倾倒到城墙下的声音。
下一瞬,城下尽是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嚎。
守城的瓦岗军正在来回奔走抗敌,人人眼睛血红,脑中似是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以任何手段把来进犯的敌人堵住和杀死。
墙头上伏尸处处,殷红的鲜血不住添加在变得焦黑的血迹上,但谁都没空闲去理会。
天上密云重重,星月无光。
墙头火盆、火把猎猎高燃,染得一片血红,眼前所见已如人间地狱!城内,李密坐在屋舍内,看到手下不断传回的战报,心里都在滴血。仅仅只是一天,瓦岗军就损失了数千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死在对方的投石车和弩箭上。
金墉城攻防战的第一日,就杀得如此惨不忍睹,实在出乎李密的预料,令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宋缺真的要一战攻下金镛城?
守城尚且如此,攻城的损伤只会更多。
所谓盈不可久,宋缺让吴军如此保持近乎极限状态的猛攻,根本坚持不了三五日,士卒便会疲不能兴,攻城再难以为继!……
吴军营地,高层将领汇聚一堂。
李靖向众人汇报军情,“金镛城的防守大家都看到了,这是一座军事要塞,短时间内很难拿下来,据探子来报,李密在城中贮藏了大量粮食,再加上数万精兵,要攻下此城,我们要做好大量伤亡的准备。”
“若金镛城是洛阳,江都那样的大城反而要好对付,但偏偏金镛城是小城,专为军事所用,防守严备,想要破城,还得另寻办法。”
宋缺的目光落到地图上,沉思片刻后道,“李靖,明日攻城继续,各部兵员轮换,不要停。”
“遵命。”
随即,宋缺看向众人,“你们觉得,王世充会上钩吗?”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金镛城一旦被拿下,接下来就轮到洛阳了,对付金镛城,吴军有很多办法没法用,但对付洛阳就容易得多。
古代,越大的城池越不好防守,历代王朝被打到帝都,要么逃要么投,不是因为城池不够坚固,粮草不够充足,而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兵员,城池大,要防守的地方就多,很难面面俱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拒敌于国门之外。
明朝之所以能守得住,是因为还有可战的兵员,再加上元气未尽,还有各地的勤王大军,再看看明末,一场鼠疫,国都死伤无数,就算是有坚城,也根本没法守。
王世充手里有兵有粮,但却是孤城一座,攻破不过是时间问题,因而,宋缺这次攻城不惜代价就是为了勾引王世充。
寇仲想了想,说道,“王上,依臣看,王世充一定会上钩。”
“说说理由。”
“若只是王世充自己,他未必敢出城,但洛阳不远就是关中,双方必然联合。”
宋缺面上露出笑容,点点头,没白教他兵法,此战意在攻城,也在诱敌,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吴国并不愿意攻城,甚至历史上没有哪个将领愿意攻城,但不得不为。
尤其是北方面临草原的威胁,各种险要关隘城池层出不穷,能更好的保境安民,反而是南方没有太多关城,容易打的多。
“明天,你不用攻城了,带着你手下的少帅军扫荡河洛的城池,尽快拿下,我要让洛阳变成孤城,逼关中伪周出战。”
“遵命。”
……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吴军维持着攻城的势态,双方打的有来有回,而近在咫尺的王世充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仅仅只是派出探子观看双方军势,既不纳降,也不救援。
事实上,王世充急的要死,双方势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架,他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防御的准备,至于野战,那是找死,想都不要想,天下,没有人能在用兵之道上胜过宋缺,也没有人想直面宋缺的兵锋。
“丞相,关中来人了!”
“快请!”
大殿内,王世充亲自接见了大周派来的使者,宇文无敌,“世侄,许久不见,你父亲可还安好?”
宇文无敌沉声道,“回王公,我父亲安好,临行前嘱托我代他向您问好。”
双方寒暄了几句之后直接进入主题,“王公,吴军实力如何?”
王世充轻捋胡须,儒雅的面容上露出郑重之色,“吴军势力强大,两月攻城,士气不减,据我观察,他们伤亡可能很大,甚至还抓了壮丁凑数,依我看,这金镛城,他们打不下来。”
“世侄,不知你们打算何时出兵?”
宇文无敌沉吟片刻,给了他一颗定心丸,“王公,陛下已经与河东达成了合作,引突厥人入关,再有一个月,他们就会来到关中,到时候我们几方合力,定然能大败吴军。”
王世充愁闷的面容顿时绽放,眉眼满是喜色,“太好了,吴军在侧,我是坐卧难安,唯恐他们打过来,突厥兵锋强横天下皆知,吴军虽强却是以步卒为主,此战十拿九稳。”
宇文无敌下巴上挑,用一种高傲的姿态道,“王公,我大周出力救你洛阳,此战过后,陛下要看到你们的诚意。”
闻言,王世充的笑容凝滞,连忙道,“世侄放心,我只有这孤城一座,如何能成事?待击败吴军,我一定亲手送上隋帝,出城纳降。”
没办法,在上个月,寇仲就横扫了河洛之地的城池,将大部分城池都纳入掌控,洛阳和金镛城基本上都在他们的包围之中,也正是因此,王世充的姿态才会这么低。
……
就在洛阳来了客人的时候,吴军大营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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