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件事让陈琳烦恼不已。
——那就是父亲的下落之事,她本想不闻不问、不再理会,可内心总有一种责任感在催促她,让她无法放下。为此,她还悄悄回了一趟老家,可门扉紧闭、蛛网满檐,说明父亲根本没有回来过。
范文杰见她神情恍惚、心不在焉,问其缘由,陈琳也不隐瞒,实情相告。
“会不会他为了寻找你们而流落街头变成流浪汉了呢?”一个念头忽地涌入范文杰脑海,不禁突口而出,“流浪汉的形象往往都是蓬头垢面、令人生厌,很难与外界接触,因而所获讯息相对就比较稀少,你们虽然在媒体发了许多寻人启事,但真正能传到他耳中已是微乎其微。”
“言之有理。”陈琳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可立马又犯了难,“但是,祖国河山幅员辽阔,流浪汉遍布每个角落,我们怎么去排查?不说别的地方,就珠海、深圳、广州这三个地方范围已经够大了,一个一个去查访,什么时候才能查的完,估计猴年马月都不一定能查的出来。”
“这个——”范文杰迟疑,不过,他脑子转的很快,片刻,便想到了对策,“对了,各地方都有救助管理站,那地方专门收留流浪汉,我们何不去那里探一探,说不定会有收获。”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出发!
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别说珠海、深圳、广州三处救助管理站了,几乎快查遍整个广东省了,连一丁点线索都没有查到,再查的话就要查到省外去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陈军劝陈琳放弃,说:“冥冥中自有安排,虽然爸爸他已悔过自新,但他所犯下的罪孽还没有得到上天的谅解,否则,我们花费了这么多的财力、物力,怎么会一无所获呢。”
陈琳沉默,弟弟话也很有道理,自己已经尽心尽力,没有什么可愧疚的了,他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就应该由他自己埋单,善恶到头终有报,自古苍天饶过谁。
又过去数月,陈琳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清远市公安局打来的,说他们解救出一批被黑窑厂拘禁的民工,其中一个人身份信息与他们所寻之人身份信息十分吻合,让她过去确认一下。
终于有父亲的下落了,范文杰载着陈琳立马前往。数小时后,来到公安局,只见接待室的长凳上坐着一个老人,头发花白、面目枯槁、眼神迷离。
这是自己的父亲?陈琳不敢相信,一点记忆中的痕迹都没有了。会不会弄错了,眼前之人也许只是与自己的父亲同名同姓罢了。
陈思远木讷地望着陈琳,目光呆滞,应该是黑窑厂的虐待与折磨让他变得有些神智不清。
“你好,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为了弄清虚实,陈琳试探地问。
“陈思远。”
“今年多大了?”
“五十六。”
“祖籍是哪里知道吗?”
“浙江丽水。”
“有孩子吗?”
“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叫陈琳,今年二十七岁,一个儿子叫陈军,今年二十五岁。”
讯息准备无误,说明他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父亲,只是没想到他竟会落魄到如此地步。她心中一酸,不由得落下泪来,涩声说:“爸,我就是小琳呀,你受苦了。”扶起他,“走,咱们回家。”
陈思远一把推开她,双手乱摆,口中直嚷:“不,你不是小琳,我的小琳和小军丢了,我正在寻找他们呢。”忽地呜呜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我是罪人,是我害了我的两个孩子……”
一名警察走了过来,说:“这些人长期受到黑窑厂的关押与折磨,神智往往都变得有些不清,接回去好好的照顾,一段时间后就会恢复的。”
“谢谢警官。”陈琳说,然后去办理相关手续,将他接回到珠海。
姐弟俩将他安排在一所疗养院,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专人看护。半个月后,人养胖了,精神焕发了,神智也恢复了。
面对着姐弟二人,陈思远羞愧难当,直言自己对不起他们,当得知老母亲是因为自己含恨而离世,更加泣不成声。
“爸,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自责了,一切都是宿命,若没有这一系列的挫折,我们也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就。”陈琳安慰,“我们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即便有错,这些年来你所历经的折磨也足以弥补你所犯下的错误了。”
刘惠珍——也就是陈思远的第二任妻子不知从哪里探听到他归来的消息,拉着女儿急急忙忙来到疗养院,一进门也不管有没有人,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
“你个没良心的,一走这么多年,你让我们娘儿俩日子过得好苦呀……”
本来还和颜悦色的陈思远立马变得脸色铁青,说:“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还有脸来见我,你给我滚开,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如果不是你,我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吗?”
“思远,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了那番举动,其实我心里特别的后悔,你走后,我吃不好睡不好,天天都在自责,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你就不念当年之情了吗?”一拉女儿,“来,婷婷,快叫爸爸。”
但那女孩只是眼珠子骨碌骨碌地乱瞅着,根本不叫。
“你个死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之前不是一直嚷着要爸爸吗,现在爸爸就在眼前,你怎么不叫呀?”边说话边不停使着眼色,“叫呀,快叫呀,叫了爸爸要什么就有什么。”
看来,那女孩性子很倔,无论她怎么苦口婆心,她就是不开口。
“刘惠珍,你我恩断义绝,不要再在我面前演戏了。”陈思远说,气急败坏,“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老陈,什么叫我不要脸你要脸,我起早贪黑、含辛茹苦给你把女儿养这么大,你说话不能不凭良心呀。现在你过上好日子,想忘本,将我和女儿一脚踢开,做人可不能不讲道德呀……”
疗养院是安静的地方,哪容得他们如此吵闹,不一会儿,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再三警告,刘惠珍才住了口,但请她离开就是赖着不走。
护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陈琳告诉她这里发生的情况,陈琳立马赶了过来。
一见到她,刘惠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说:“哎呀,你来的正好,你是老陈的女儿,婷婷也是他的女儿,可现在,他见你发达了,只认你,不认我们娘儿俩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哭了起来。
“阿姨,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我能做主。”
“小琳,这个女人蛇蝎心肠,你千万不要被她的谎言给骗了。”陈思远叫嚷,“这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是她在外面跟野男人生的,现在见你发达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我回来的消息,想来讹诈一笔。”
陈琳微微一笑,对刘惠珍说:“我爸爸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了,他为了拒绝与我们相认,故意编排的,他说婷婷不是他女儿,你看她与你爸爸长得多像。”夸张地做着动作,“还有,你看,她与你也有几分相似。”
“呵呵!”陈琳平静地说,“你说是,而我爸又说不是,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不过,现在科学水平很发达,做一下亲子鉴定就可以了,如果真的是我妹妹,阿姨,你就放心,我爸不认,我认!以后你们所有的生活开销均由我负责,但是,如果不是,我就会去起诉你敲诈,一切后果均由你自负。”
“这个——没有必要吧……”刚才的伶牙俐齿变得吞吞吐吐,“看你们两个长相多相似,完全就可以确定了,费那个事,多麻烦。”
陈琳刚想搭话,那个女孩开口了,只见她挣脱刘惠珍的束缚,满脸不高兴地嚷嚷:“他不是我爸爸,我才不要这样的糟老头做我爸爸呢,我爸爸是曹欣旺……”
“这下你都听见了吧,孩子都亲口承认了。”陈思远气得咬牙切齿,“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不害臊,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阿姨,”陈琳说,“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这个……”
“如果没有什么事,那就请你离开吧,如果你不离开,我就报警了,说你寻衅滋事,到时候,警察来了,脸面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刘惠珍没有办法,只得领着那女孩讪讪离开了。
“爸,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有多少事情隐瞒着我们?”
陈思远老脸由白转红,由红变紫,半晌,重重一声叹息说:“造孽,造孽呀,都是我自己造孽呀!本来我想隐瞒不说的,没想到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会来这么一出,既然你都已经看到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将事情的始末缘由一一说了出来。
当年,陈琳第一次找到他时,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硬生生地赶走了她,但女人的感官是敏锐的,不停地寻问她的来历,陈思远硬是没说,直到刘惠珍发现少了五百块钱,两人发生了第一次争吵,最终是陈思远千般忍耐与百般搪塞才将事情掩了过去。
第二次陈琳来时,得知母亲去世,儿子失踪,他的良心似乎有所发现,但迫于她的淫威他还是忍了下来,那个家庭已经解散,那就好好的经营这个家庭吧。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