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日出。宜仁坊,薛府私学。薛道衡的弟子们聚集在学堂中窃窃私语。
“薛收,薛师今日怎么没来,他可从来没这么晚还不来学堂的啊?” 杨筠问道。
“呃,父亲大人昨日饮酒过量,应该尚未醒来。”薛收谨慎措辞,看了一眼薛凝才说道。
“嚯,杨暜那小子怎么也没来?” 杨筠问道。
“也许他也喝多了?”贺若怀亮猜测。
就在这时,杨暜气喘吁吁的一路跑进了学堂,心里暗自叫苦,完了,又迟到了,迟到了,十有八九会被薛师狠狠责罚吧,铁砂掌练成指日可待。不过这次可真不怪自己,本身已经早早出门,谁知道平康坊坊门竟然晚开了近半个时辰,据说是有户人家女主喜好博钱,输掉巨额赌注后被债主追债上门,两相拉扯之间弄出了人命,万年县为办案让里正延迟了开门的时间。杨暜紧赶慢赶到了学堂,却发现薛师居然还没到,不由得感慨自己还是幸运的。当下先把薛收拉到一边问道:“薛师如何还没来?”
薛收诡异的看着他说道:“父亲喝了你送的酒,到现在还没醒来。”
“啊,喝了多少?”杨暜吃惊道。
“‘青’酒喝了三合,‘烜’酒喝了两合。”薛收想了想。
杨暜在心里默默计算,三合,二三十度的酒三两多,五十多度的酒二两多,这也没多少啊。
“薛师喝酒说什么了?”杨暜先问最关心的问题。
薛收迅速偷看了眼薛凝,见姐姐在和杨筠说着什么,没注意这边,小声说道“喝完‘青’酒爹做了首诗。”
“哦?什么诗?”杨暜十分感兴趣
“咏苔纸诗。”薛收说出了诗名。
“可还记得内容?”杨暜拿起笔准备记录。
“昔时应春色。引渌泛清流。今来承玉管。布字改银钩。”薛收摇头晃脑的背出来。
“喔,借咏物喻人,喝的稍微有点高了,自矜一下身份的,没事,你继续说,喝了‘烜’酒呢?”不太得用,杨暜想了想继续追问。
薛收又偷偷的看了眼姐姐,欲言又止。
“这有啥为难的,老看你姐干嘛,薛师是不是又做了一首诗?”杨暜急切的想知道下文。
“杨师兄,我和你说了你可千万别传出去,不然父亲饶不了我。”薛收略有些为难。
“啰嗦,某自有分寸,赶紧说!”杨暜把关节捏的‘咔吧’作响,暗示很明显。
“呃,父亲一直念叨着‘柳媚娘’,时哭时笑的说什么对不起她。后来娘来了,就和父亲吵了起来,娘还在哭,说有种你去平康坊找那浪……”薛收竹筒倒豆子。
“停,谁让你说这些,这些话是能往外乱说的吗!烂在肚里,和谁都别说!”杨暜不敢再听薛道行的八卦,让老师知道自己就死定了。
“是师兄非要我说的啊!”薛收十分委屈,要不是他威胁自己肯定不说的。
“唉,别对别人说就行!对了,你记得薛师喝酒之后确实是作诗了,是吧?!喝了‘青’酒说的是‘金樽青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喝了‘烜’酒做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杨暜替薛道衡补上理想的内容,挥了挥自以为沙包大的拳头恶狠狠的威胁着薛收。
“是,父亲酒后做了两首诗。”薛收委屈巴巴的答应了下来。
“速去看看薛师为何还没醒来。”杨浦对醉酒之人格外警惕。
薛收走后杨暜笑眯眯的又把杨筠拉到了一边。
“杨兄,太子昨晚喝酒了吗?”
“呃,昨晚父亲在娘那里设宴招待高仆射。尝了一点‘青’酒。但是没说什么。” 杨筠略有些不好意思,昨天话说太满了。
“你没有说是你专门拿回去孝敬他的么?”杨暜不死心追问。
“当然说了啊。爹接过去时候说好,夸我孝顺。高仆射在旁边也捻须微笑。” 杨筠回忆当时状况。
“好,好,那我知道了,辛苦杨兄了!”杨暜眼睛一亮,满意的拍拍杨筠肩膀。
杨筠疑惑的摇摇头,这算怎么个情况。看杨暜似乎还很满意,自己分明没处理好这事啊,父亲昨天因为筹集征伐大军的粮草不利挨了陛下训斥,心情很不好,只是随意应了自己一声,就和高熲说些紧要的事儿,压根没认真看这酒好吧,甚至‘烜’酒都没开封,高仆射分明也只是嘉许自己孝心,自己从小在十个兄弟中长大,最会察言观色,看父亲那紧蹙的眉头和严肃的表情哪敢多话。杨暜这时候已经把他丢下去找贺若两兄弟了。
“怀廓、怀亮,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咦,你们这脸上是怎么了?”杨暜好奇的瞅着他俩脸上,左看看右看看。
“唉,杨兄啊,这酒以后千万不可卖给我父亲。”贺若怀廓懊丧的说道。
贺若怀亮更是直接伸出手,撸起袖子给他看,上面道道伤痕触目惊心,真的看过之后男默女泪。
“呐,我爹初时还很开心,‘青’酒喝了口,就丢在一边,‘烜’酒全部喝完了,然后就开始大骂杨素抢他功劳,自己这宋国公分明是给低了,还把我和哥哥都痛打一顿。”
“老二住口,这些话不能乱说!” 贺若怀廓连忙拦住口无遮拦的弟弟,又对杨暜说道:“我弟弟不懂事,还请杨大哥忘记这些,但我和弟弟确实都挨了顿暴打。我父亲打累了还去外面打了趟拳,舞了半宿的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