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虽不似休书那般,全怪在女子的头上,可是到底也得男子写下,若是叶卓华不愿意,旁人又能如何。
这是摆明了,不按之前的约定。
顾夭夭抬脚照着叶卓华便是一下,“我倒要瞧瞧你的骨头有多硬。”
叶卓华虽没闪躲,可却弯腰揉了揉腿,“再硬的骨头,在你身边,也都是软的。”
突然的深情,却让顾夭夭有着一股子,想要掀桌子的冲动。
人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大概便就是顾夭夭现在的情形。
顾夭夭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和一下心绪,交代夏柳将自己的针线笸箩取来。
里头放了十几个花样,都是顾夭夭提前准备好的。
若遇见不痛快的事情,总是喜欢绣花,这个习惯多年养成总是改不了。
看夏柳站在自己的身侧,对着叶卓华双手呈上。
顾夭夭突然抬手,打翻了笸箩,将那针线都掉在了地上,“我喜欢春风,夏雨,秋叶,冬雪,我喜欢让他们跃然于帕上,你能做到吗?”
旁人不懂顾夭夭的意思,只当顾夭夭在无理取闹。
叶卓华却是清楚的很,顾夭夭这是在发泄自个心里的怒火。
或者,仅仅是不平。
叶卓华轻笑一声,仿佛不觉得是在羞辱,蹲下身子将掉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件的捡起。
这个人,原该是万人之上的权臣,此刻却卑微的在自己跟前低头,看着那本该拿着威风凛凛武器的手,此刻却细致的捡起绣针来。
那般违和,又那般卑微。
顾夭夭站在叶卓华前头,高高在上,垂眸看着叶卓华这般,忍不住想要将人拉起来。
这般又是何苦,他忘不了执念,可同样自己也迈不过心上的槛。
上辈子的悲惨,虽不是叶卓华所为,可却也因他而起。
虽不能全怪叶卓华,可却也不能敞开心扉。
这辈子,最大的让步便是合作为伙伴,仅此而已。
只是顾夭夭还没有动手,叶母已经被赵嬷嬷扶着进来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声音,因为惊讶而显得有些尖锐。
原本,即便是叶母过来也得先禀报给顾夭夭,只不过屋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作,下头的人自是有些犹豫,空当的时候,叶母便领人进来了。
下头的人再大的胆子,也不好将叶母拦在外头。
听着动静,顾夭夭猛地将手收回,叶卓华回头看了一眼叶母,将最后一根针捡起,这才慢悠悠的起身,左手拉住顾夭夭的手,往前迈了一步,轻唤了一声,“娘。”
这种事被叶母瞧见了,顾夭夭心中叹息,已经做好了被叶母训斥的准备,毕竟自己的儿子,被人这般蹉跎,没有哪个母亲不在乎的。
甚至,顾夭夭已经做好了重回顾家的准备。
只是,叶卓华却挡在了她的前面,那直挺的后背,是要告诉自己,凡事有他。
“你告诉我,你这是在做什么?”叶母这话,虽是冲着叶卓华的说的,可视线却是放在顾夭夭的身上。
“东西掉了,儿子捡起来罢了。”不以为意的回了句,“倒是娘,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明明只是一句轻飘飘的问话,却因为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倒显得有几分质问,或者是嫌弃,嫌弃叶母打扰到她们。
赵嬷嬷将手里拎着的食盒递给旁边的人,“夫人听闻少夫人没胃口,放心不下,亲自做了开胃的糕点给少夫人送来。”
赵嬷嬷这番话,无论是放在那个府里,于晚辈而言,都是莫大的恩赐。
可若真的心疼,便该设身处地为顾夭夭着想,一夜未眠最需要的便是休息,你这么领着人大张旗鼓的过来,到底是来关心人,还是单纯的,让旁人歌颂自己的功德。
婆母到底不是母亲,做什么事情,还是要讲究分寸。
叶母心善一辈子,若是愿意自是能处置的圆满。
有些话,叶卓华总不好每次都揭穿自己的母亲,“多谢母亲的关心。”
想着,替顾夭夭说几句,将人送走罢了。
只是叶母黑着脸,“下头的人没有长手吗,需要你亲自上手去捡?”
这话,说的确实不中听。
明着在说下头的人,其实不过是冲着顾夭夭发火罢了。
叶卓华听了这话,登时脸色就变了,他尚且还在顾夭夭跟前,自己的母亲便是这个态度,若是没在谁知道会说什么话。
之前下头的人禀报,说是李语诗说了不尊敬顾夭夭的话,他瞧的定是下头的人禀报客气了。
刚想回一句,自己都这么大了,是没有长脑子吗,还需要旁人教自己怎么做事的?
只是还未开口,顾夭夭的手从他的掌心溜走。
叶卓华立即回头,顾夭夭却往前迈了一步,准备与叶母说话。
叶卓华不知道顾夭夭要做什么,撕破脸也好,或者是伏低做小也罢,可终归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抬手突然揽住了顾夭夭的肩膀,“你累了一日了,赶紧去歇着。”
当着长辈的面,便这般拉拉扯扯,顾夭夭的脸上腾的一下变红,原想着自己出面将此事平息,如今瞧来倒也不必。
就该让叶卓华为难。
看着这一画面,叶母忍不住训了句,“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若是关起门来,两口子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可当着长辈的面,这般拉扯如何算的上有家教!
“将你家姑娘扶回去!”叶卓华冲着夏柳交代一声,便强迫顾夭夭转身。
待人进去,叶卓华让下头的人将桌子收拾了,“娘,有些事是我愿意,您若是真有不满,您惩罚儿子,儿子断无怨言。”便领着叶母回了自己的屋子,将话说清楚。
无论是折了面子也好,还是没有尊严也罢,也都是叶卓华自己选的。
叶母脑子里总是叶卓华刚才匍匐在地上的那一幕,心像是针扎一般的疼,“你就这么喜欢顾氏?”
旁的话都是寻来的借口,只这一句,便才是,心底所想。
叶卓华重重的点头,“娘,她是我的命。”
叶母擦拭着眼角的泪,“罢了,罢了,倒是我多事了。”
而后,颓然的转身,领着赵嬷嬷往外走。
叶卓华站在门口,看着叶母弯曲的背影,心里到底也不痛快。
不过也只是一声叹息,却也不再多言,只冲着周生说了句,“冯泽不是邀我明日喝酒?给他回话,就说我允了。”
出了叶卓华的院子,叶母便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靠在旁边的石头上,“以后莫要打听,这院子里的事。”
既是自己愿意,那她又何必多事?
“夫人心慈,是那顾氏不懂得珍惜。”赵嬷嬷在旁边有些不平的说道,得了夫君情深,婆母爱护那是多少人都求不得的。
叶母轻轻的摆手,“是我没有为我儿中下福果,世间女子千万,怎偏偏对顾氏一往而情深,只求得百年之后,叶家祖上莫要怪罪我才是。”
说到这的时候,叶母双手合实,轻轻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只是,心里自又想着李语诗,儿子是彻底的成了旁人的人了,如今能留在自己跟前的,便只有李语诗了。
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福泽不厚,能救一命算一命。
只希望她能做尽天下善事,换来叶卓华对顾夭夭离弃。
那般跳动,只为顾明慧一人。
与小冯将军分开,顾明慧推着顾明辰离开。
今日能站在这里,自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顾明辰的那一句,“你带着哥的希望,好好的活着。”
手指忍不住轻轻的敲着旁边轮车的扶手,若不是有意外,也许此刻他的手边便有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