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飙戏(1 / 1)
半月后的三里村,集市的吆喝声能传到三百米外的官道上面。
邻村的货郎挑着担子来换海鱼,镇上的布庄掌柜亲自来收新织的蓝布。
连长寿山另外一边脚下,五百里开外的猎户都绕路来买陈家药铺的金疮药,然后再进入长寿山中打猎。
一切欣欣向荣,正如齐尘所计划。
而今长盛大陆,直接没有了朝廷,所有城镇都由四大宗门管理。
故意不设置朝廷,估计也是因为炀国曾经的事情,没有了天子之气可以避免不少的麻烦。
但这么一来,屯兵,锻造武器,广开修行建立宗派也便没有了束缚。
忽有一日,四道流光拖着淡青尾迹落在集市旁的空地上,惊得鸡鸭乱飞。
为首的修士身着月白长衫,腰间青铜钟比之前那两个大了圈,更显古朴,正是撞钟门新长老彰泰。
他身后三人皆是青衫,气息沉稳,显然修为比之前的筑基初期要深些。
“诸位乡亲。”彰泰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敢问一月前,是否见过我撞钟门两位师弟?一高一矮,腰间挂着青铜钟。”
卖鱼的王老五手一抖,鱼摔在案板上,连忙躬身:“仙师恕罪,我等凡夫俗子,哪敢细看仙师模样?”
旁边织布线的李婶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只知道确实有撞钟门的仙师偶尔会来,具体是谁,实在分不清。”
人群后,一个半大孩子悄悄溜出集市,往陈府跑。
这是齐尘早定下的规矩,集市闹腾,耳目众多,纵然是修士,也得来村口询问一番。
而三里村的村民做着生意,见修士先报信,再统一口径。
彰泰没再多问,只是指尖在袖中掐了个诀,似在感应师弟的气息,却只摸到一片浑沌。
他身后的矮胖修士嘀咕:“师兄,师弟们不会在里面偷懒吧?说是来三里村,这都一个月了,这里如此繁华,怕是一边享受着山间野趣,一边享受着人间烟火?”
“先找到陈河再说。”彰泰摆摆手,目光落在村里规整的田垄上。
田埂笔直,水渠纵横,连新插的稻秧都排得像用尺子量过,比撞钟门脚下旁的凡人田亩齐整很多。
“这里如此规整,想必是那陈河的功劳,倒也怪不得二位师弟嘴里面说的如此夸张。”
四人往村里走,见着路边新立的石碑,刻着“田产归公、按劳分利”八个字,字迹刚劲,倒有几分章法。
穿灰衫的修士笑道:“这凡人村落,倒有几分宗门气象,比那些乱糟糟的渔村强多了。”
快到陈府时,远远就望见那棵穿透屋顶的参天古木,枝叶在风中舒展,竟透着股说不清的生机。
彰泰脚步微顿,指尖灵气微动。
这树的气息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像是……活得太久,久到生出了些灵智?
只是万物有灵,还探查不到灵气,也只是寻常树木罢了。
“应该就是这儿了。”矮胖修士指着朱漆大门上的“陈府”二字:“师弟在宗门提起过,管药田的凡人叫陈河,家住得最气派。”
刚才几个修士落到集市上的时候。
陈河正陪着陈石在账房核账,见报信的孩子闯进来,脸色骤变。
齐尘的指示已从祠堂传来,石头上字迹淡然:“敛气息,止修行,如常待客。”
陈长云立刻让后院练剑的少年们收了剑。
自回自家。
不过片刻功夫,陈府便恢复了寻常大户人家的模样,只那棵仙树,仍在门内静静立着,静待一切。
彰泰上前叩门,铜环撞在门板上,发出厚重的“咚”声。
门内传来陈河略显紧张的应答:“谁?”
“撞钟门彰泰,特来拜访陈河小友。”彰泰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笑意,却藏着审视。
“我那两位师弟,曾托你照管灵田,如今我来寻他们,烦请开门。”
门“吱呀”开了条缝,陈河探出头,见着四人腰间的青铜钟,忙拱手:“原来是仙师驾临,快请进!”
他眼角余光瞥见院中的仙树,树叶纹丝不动,心中稍定。
四修士踏入陈府,彰泰目光扫过庭院,这宅子的气派,竟有郡中分舵的三分气派。
“村野之中,高门大户,陈河小友好福气。”
彰泰语气带着笑意,目光落在刚从后院走出的陈长云与陈东林身上。
两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裤脚沾着泥点,手里还提着水桶,像是刚浇完菜。
“见过仙师!”
两兄弟齐齐行礼,抬起头时与彰泰目光相接。
彰泰微微点头,目光一变。
神识探查不出两兄弟有灵气,但那种眼神却有神莹内敛的修士感觉,倒不像是农户家的普通孩子。
只当是私下里偷了些灵药。
不过凡人,稍稍从指头缝里面溜点出去,就能收获感恩戴德,彰泰并不打算追究。
“陈河小友高门大户,两个公子还要下田忙活?”
“仙师见笑了。”陈河忙拱手,“乡亲们抬举,才让咱家有今天。可日子是大家一起过的,总不能当甩手掌柜,孩子们跟着多干点活,心里踏实。”
彰泰身边的灰衫修士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倨傲:“这位是我撞钟门彰泰长老,刚晋升不久。我那两位师弟如今在哪?”
齐尘心中沉吟,这彰泰应该是才突破到结丹初期,已经是撞钟门长老。
那现在撞钟门的建制,应该和炀国差不多,元婴为老祖,结丹为长老。
四大宗门之间相互辖制,那建制应该差不多,这长盛大陆,修为最高者,便是元婴境界。
陈河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仙树,心中镇定下来。
一月间心中不停复盘的戏码,而今终于要表现出来。
“啊啊啊啊啊~~~~”
陈河连忙拱手,腰弯得几乎贴到地面,两只手砸着膝盖,声音里瞬间裹上哭腔:
“长老容禀……两位仙师他……他们……”
话未说完,他猛地抬手捂住脸,指缝里挤出两滴浑浊的泪,肩膀剧烈颤抖,活脱脱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彰泰眉头微蹙,指尖在袖中掐了个安神诀。
结丹初期,正是勘破红尘七情的时候,凡人的情绪,必然不能影响自己。
他虽察觉不对劲,却被陈河这突如其来的悲戚噎了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他放缓语气,尽量维持长老的从容,“我师弟们莫非出了意外?”
“意外?那是天大的祸事啊!”
陈河猛地放下手,眼眶通红,便是片刻,声音就嘶哑起来,像是这些天里面哭过很多次似的。
“二位仙长是大好人啊!上个月来收灵草时,还笑着说我家照顾灵药照顾的好,要多赏我两枚灵石……可谁能想到……”
旁边的矮胖修士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步:“到底去哪了?你痛快点说!”
陈河扑通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石板上发出闷响:“仙长息怒!诸位跟我来便知!”
他爬起来时,连鞋都掉了一只,赤着脚就往灵田方向跑,连背影透着仓皇与绝望。
彰泰等人紧随其后,刚走出半里地,就见灵田边立着顶素白帐篷,帆布上还沾着些纸钱灰。
帐篷前的石香炉里插着三炷残香,还有数不清的香桩子,烟还在袅袅往上飘。
“就在这里……”陈河指着帐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一月前那天,天刚亮,两位仙长便来了咱们三里村,我陪同着在灵田清点灵草,突然从山里冲出那头妖熊!那畜生有一丈多高,从山上跑下来就要抢灵药……”
他边说边比划,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瞬间又跪了下来:“仙长们二话不说就护在灵药面前,青铜钟打得震天响,仙长,莫怪我们是凡人,哪里帮得上忙,只能远远躲开。”
“仙长们为了护灵田、护我们三里村,与畜生战了许久,后来没了声响,我们前来,便见着两位仙师……最后就跟那熊缠在一起,没气了……”
彰泰掀开帐篷,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两具修士尸体与血瞳熊的尸身纠缠着,彰泰神识扫过,熊的内丹果然有明显的震裂痕迹。
青铜钟打出的钟音震碎内丹,确实就是这么个效果。
——这一切的说辞,现场的布置,齐尘想的天衣无缝。
两师弟傲慢,必然不会为了村民与妖兽搏斗,这一点齐尘都想到,早早交代了陈河,只说他们是为了保护灵田而亡。
“我们不敢动仙长遗体啊!”陈河在旁哭嚎,“只敢搭个帐篷遮着,日日烧香跪拜,就盼着宗门能来人将仙师带回去……”
他越说越伤心,索性瘫坐在地,拍着大腿恸哭。
彰泰指尖拂过师弟断手边的青铜钟,钟身冰凉,储物袋里的灵草、灵石都在。
就连还有价值的妖兽内丹都没有人取。
这一切倒也符合陈河所说。
“你说的……都是真的?”彰泰的目光落在陈河脸上,带着最后一丝审视。
“仙师赏赐的灵石,以及三两株灵药,都是我陈河兴盛之本,小民哪里敢撒谎?”
彰泰身后的灰衫修士低声道:“师兄,看这样子不像假的,师弟们确实是为护灵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