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37.新岗初遇,工作开端(1 / 1)
次日正午,食堂屋顶的大喇叭正播放着《社员都是向阳花》。
激昂的旋律,混着蒸笼腾起的白雾在空气中翻滚。
林晓峰攥着铝制饭盒排在队伍里,铁皮饭盒边缘被岁月磨得发亮。
前方飘来玉米碴子粥的甜香,混着腌芥菜的咸涩味,突然勾起他对昨夜母亲熬的白菜豆腐汤的想念,胃里不禁泛起一阵温热。
“啪!”
肩头突然落下一记带着熟悉力道的拍打,林晓峰险些打翻饭盒。
转身便撞见父亲林福财咧着嘴笑,解放帽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锯末。
深蓝色工装肩头洇着大片汗渍,晕染出的纹路像极了林场溪流的地图。
“小子,听说你在这儿上班了?”
父亲说话时,嘴里呼出的热气裹着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却让林晓峰心里莫名踏实。
食堂的长条木桌,被无数人蹭得油光水滑。
两人在角落刚坐下,林福财就变魔术般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两个冷硬的玉米面窝头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咚”声:“快吃,别饿着。”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划过林晓峰崭新的工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菊花:“比在山里打猎强多了,不用提心吊胆。”
林晓峰用筷子戳了戳饭盒里漂浮的白菜叶,叶片在清汤里打着转。
他突然想起验收组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仙人掌,此刻竟觉得眼前这几片白菜叶也格外可爱。
“爹,昨天跟着蔡师傅学验收,才知道那樟木箱的卯榫误差不能超过两毫米,”
他压低声音,凑近父亲,“比咱打猎算陷阱尺寸还精细。就是这工作时间固定,怕是要耽误进山打猎了。”
林福财的旱烟袋“梆梆”敲在桌腿上,震落的烟灰星星点点散在桌面上:
“净瞎想!农场每月发粮票布票,你娘再也不用为过年扯新布犯愁。”
他望向窗外堆积如山的木材垛,眼神里满是敬畏,“放树这活儿看着简单,去年老李家那小子...”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火车悠长的汽笛声。
尖锐的鸣响瞬间盖过了后半句话,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下午,林晓峰背着帆布工具包来到77楞场。
寒风裹着锯末劈头盖脸扑来,像无数细小的针往眼睛里钻。
与验收组安静整洁的车间不同,这里机器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原木撞击地面的“轰隆”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浓烈的松脂味混着柴油气息,呛得人直咳嗽。
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刚砍伐的红松,树皮上凝结的白霜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新来的?”
粗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晓峰转身,迎面撞上一张满脸络腮胡的脸,那人工装袖口别着“张强”的工牌,边缘已经卷起毛边。
张强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故意拖长语调:
“去把那堆湿木料码好,别让它们发霉了。”
他特意加重“湿”字,肥厚的手指指向远处泡在泥水里的木料堆,那里的木头裹着厚厚的泥浆。
林晓峰二话不说卷起袖子,踏进泥地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裤腿往上爬,劳保胶鞋瞬间被冰冷的泥水灌满。
他弯腰抱起一根圆木,粗糙的树皮扎得手掌生疼,突然想起深山打猎时在雪地里设陷阱的日子。
那时的寒冷是纯净的,而此刻的冷却像带着倒刺,扎得人骨头缝里发疼。
但他咬了咬牙,将圆木稳稳放在木料堆上。
“哟,还挺有劲儿?”
张强倚在电锯旁,叼着的烟卷随着说话一明一灭,“不过光有力气可不够,这些木料得按尺寸分类,错一根都得返工。”
他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图纸,纸张边缘被磨得发毛,露出参差不齐的裂口。
林晓峰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泥水顺着脸颊滑进脖子。
他从兜里掏出黄铜卡尺,金属表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张师傅放心,我在验收组学过测量。”
说着便蹲下身子,卡尺的卡钳精准地卡在木料上,“就按您说的,误差不超过两毫米。”
夕阳把天空染成血红色时,林晓峰码好了最后一根木料。
他的工装早已湿透,汗水混着泥水在布料上结出层层盐霜,双手布满血泡,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张强凑过来检查,眼神里的轻蔑渐渐被惊讶取代。
当看到每一根木料都精准无误时,他“啧”了一声,把烟蒂狠狠踩灭在泥地里:
“行啊,小子,有两下子。”
次日,清晨。
农场食堂的大喇叭突然扯开嗓子,激昂的《东方红》旋律如同一把锐利的剪刀,瞬间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林晓峰裹紧母亲缝制的厚实棉袄,踏出宿舍门。
脚下结霜的石板路像一面面细碎的镜子,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每走一步,“咯吱咯吱”的声响便在空旷的场院里回荡。
裤脚不知何时被路边的露水浸得冰凉,贴着小腿,寒意直往上窜。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以前在山里打猎,自由自在,哪用得着听这喇叭的‘指挥’,现在倒好,连吃饭、上工都得卡着点。”
食堂内,白雾如同被施了魔法的精灵,在昏黄的灯光下翻涌升腾。
玉米面饼的香甜气息与咸菜的酸爽味道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勾得人食指大动。
林晓峰握着边缘磕出小豁口的粗瓷碗,碗里的稀粥表面漂浮着几滴零星的油花。
几片腌萝卜斜斜地倚在碗边,泛着诱人的金黄色。
他不禁想起在山里的日子,打野味、吃母亲炖的香喷喷的热乎饭菜,那滋味多畅快。
再看看眼前这简单的早餐,咬下一口松软的饼子,麦香在舌尖缓缓散开。
他心里又软了下来:“罢了罢了,有口热乎饭吃,在这年月,也算是福气了。”
上午,阳光像是被谁不小心打翻的金色颜料,斜斜地洒进工具房。
墙面上挂着的伐木地图,边角已经卷起,布满了岁月留下的褶皱和污渍。
组长王建走上前,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地图,“簌簌”地落下几片墙灰。
他蓝色工装的袖口磨得发亮,仿佛被时光打磨过无数次,指节敲在地图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今天去西坡,那边的红松得赶紧伐了,要是误了时辰,场部又得训人。”
说到这儿,他目光转向林晓峰,“晓峰,你跟着张强一组,多学着点,他经验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