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脸男子挥刀砍手,这件事发生得实在太突然,许问也没有反应过来。
前前后后他一直在想一件事:现在这种情况,究竟应该怎么办?
南粤工匠三十八人,冲进逢春人的临时居所,打砸抢劫,还伤了人,这是事实。
不管他们之前有什么样的遭遇,这样做有什么原因,事实就是事实,犯了错就应该受罚。
但小偷小摸有小偷小摸的罚法,拦路抢劫有拦路抢劫的罚法,杀人有杀人的罚法。
你不可能所有的罪责都同一个刑罚,就算同一桩罪,还有主犯而从犯的分别呢。
三十八个南粤工匠,不经审判,不问经过,直接全部砍手流放,明显就是为了平息眼前的纠纷,就是懒政!
就像查先生所说,恐吓这群逢春人让他们以后不敢再生事肯定也是原因,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这群南粤工匠不值钱,是他们犯的事,就直接把他们扔出去挡枪好了,根本不值得再为他们多做什么。
逢春人连遇天灾,又遇人祸,非常可怜,许问很同情他们。
但他自己是工匠,与这些南粤工匠不同境遇但是同一立场,对他们也同样心怀怜悯。
眼看着事情就要走向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他不想再袖手旁观,他想要站出来,尽其可能地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雷捕头定睛看了他一会儿,没有马上表态。
“雷大人,先把该做的事做了吧。”马脸男子皱眉看了看许问,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工匠是有特定服装的,很容易认出身份。
许问走到雷捕头面前,伸出手。
雷捕头还在看他,片刻后,竟然真的把手里的信函交给了他。
“雷大人!”马脸男子一声怒喝。
“断案这种事情,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雷捕头眼角都不朝他撇一下,冷冰冰地说着。
信在信封里,上好的宣纸,雪白柔韧,墨色鲜明。
信上的内容只有两三行,跟雷捕头说的差不多,更带着明显的散漫。
许问没有多看,而是注意信的落款与印记。
绿林镇名叫镇,其实是县级,主官是一位姓陈的知县。
这封短笺就是陈知县写的,后面私印和官印都有,形制很不正规。
在江南路那样的地方,这种私信一样的东西就算盖了印效果也很一般,甚至递到上面去还可以弹劾一下主官,但在西漠,这种命令显然就已经足够了……
“多谢雷大人。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清楚,被派住各地的工匠名义上统属于谁,由谁来管理,犯了事应当由谁来处置?”许问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继续问道,态度非常谦逊有礼。
许问其人是谁,雷捕头其实有点印象。这样一个小小工匠,他其实可以不用理会,但现在出于某些原因,他有问必答,态度冷漠但周全:“名义上直属工部,由各级匠官负责。不过在地方犯了事,地方行政主官也有处置之权。”
这也跟许问想的差不多。
“优先级呢?”他接着又问。
“直属匠官优先,其余皆次之。”雷捕头熟练回答。
“也就是说,若有直属匠官给予了不同的命令,此令可暂缓执行?”
“当是如此。”
对话中,许问远远看向另一端。
那是个土坡,角度正对这边。不久前,悦木轩小马正在土坡上,现在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