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
稚嫩的朗朗读书声,从大门内传出。
张楚站在大门的台阶下,愣愣的仰起头看了看大门上的门匾。
是白鹿山庄没错啊!
可白鹿山庄内,哪来的稚子?
听声音,好像还不只一个两个……
难不成……赵明阳竟然还和曹老板是同道中人?
可就算是情场浪子离家暴露本性,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张楚带着一脑子的问号的走进山庄。
大门后没有影壁,迈过大门就是一片空旷的院落。
院落中,错落有致的栽种着一株株高大挺拔,嫩叶青绿的乔木。
张楚站在院门口,环伺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本应该在树下的那一尊尊怪石。
那些怪石和院子里这些乔木,都是先前修建这座山庄的时候,他亲自去山林挑选来安置到这个院子里的,他自然清楚。
走了几步,张楚就远远看到了鹤立鸡群一样站在一大群孩童中间的赵明阳。
今日的赵明阳,没有穿他以前贯穿的那种款式简单,但料子极好的素青色长袍。
而是穿着一身俭朴的灰色长衫,发髻都只用了一张形似抹布的褐布包头……俭朴得近乎寒酸!
这样的赵明阳……
说出来,或许对他有些不尊重。
但张楚是真觉得,眼前的赵明阳,有一种老妓从良,洗净洗尽铅华之后的清丽、从容之感。
以前的赵明阳是什么样子?
温和的,高洁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君子!
君子这两个字,古来便只和玉石这种高洁之物挂钩。
而寻常百姓……
封疆大吏出京师,都是自称“代天子牧民”。
何物才能用“牧”字儿?
牛羊……
高洁的玉石与浑浊的牛羊。
这便是君子与普通人的区别。
而眼前的赵明阳,身上已再也找不到那股子玉石般莹润的高洁之气。
但也没有尘世的浑浊之气。
他现在……就像是一株崖柏!
一株历经三百年风吹,三百年雨打才成型,又经三百年风吹,三百年雨打才于寂灭中重生的崖柏!
平凡、朴素,却令人震撼!
张楚都被赵明阳的变化给惊呆了!
这才短短大半个月没见,赵明阳身上怎么就会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大半个月里,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张楚看到赵明阳。
赵明阳自然也看到了他。
“好了,今天的课业就到这里了。”
赵明阳合上手里的书卷,轻笑着对周围的小豆丁们温言道:“大家今天回去,别忘记了温习今天的课业。”
小豆丁们站起来,似模似样的作揖道:“夫子再见!”
赵明阳点点头,迈步走出露天课堂,小豆丁们这才雀跃着一呼而散。
几个小豆丁从张楚身边路过,也不认得他这位太平关的主人,只是很有礼貌的减缓了步伐,向他揖手道:“先生好。”
“你们好……”
张楚笑着摆了摆手。
几个小豆丁这才起身,快步往着山庄外奔去。
张楚注意到,他们身上的衣裳,料子都很差,有都还打满了补丁,小小年纪,一个个双手便已经有些粗糙……
不用问,张楚也能猜到这些孩子,应该都是附近的农家子弟。
不知怎么的。
张楚竟然隐隐的有些羡慕这些小家伙儿。
他们现在的环境,可能很不好,缺衣少食,小小年纪便不得不背负起生活的重担。
但他们的老师,可是赵明阳。
若是有这个缘法,能抱紧赵明阳这条又粗又壮的金大腿,无论九州的未来走向何方,都将有他们一席之地。
想想他当年,小老头早早的就江湖恩怨江湖了了,留下还什么都不懂的他,领着一群同样什么都不懂的弟兄,傻乎乎的一头扎进这江湖,扎得是满头血……
赵明阳走过来,笑道:“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我要再不过来,只怕你都桃李满天下了,我还啥都不知道呢!”
张楚没好气儿的冲他撇了撇嘴角:“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就把你二弟给忘了呢?”
赵明阳冲他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头也不回的说道:“怎么?几斤野菜干,你张大盟主也看得上眼?”
张楚跟上他的脚步:“谁跟你提脩礼的事儿,我是说你办学,怎么就没想到把我家那个小混世魔王也弄来听上几堂课?”
赵明阳回头:“若拙不是随大姐走了吗?”
张楚:“我家不只有太平啊,锦天你没见过吗?”
赵明阳摇了摇头:“那孩子啊,他性子太过跳脱,做不了我这门学问。”
他的语气并不强烈。
似乎只要开口商量商量,就能有得商量。
但张楚听后,却瞬间就熄了让自家儿子也来抱赵明阳这条金大腿的念头。
可惜了,那孩子没这个缘法啊……
二人进了茶室。
赵明阳招呼张楚落座,挽起袖子亲自取出茶炉,烧水沏茶。
张楚见状,惊讶的问道:“庄里的下人们呢?”
山庄里的下人,都是知秋一手安排的。
知秋做事细致,不可能出这种纰漏。
赵明阳头也不抬的回道:“哦,都去开荒种地了,你秋天再来,就能吃上哥哥亲手种下的瓜果了。”
张楚左看看他,右看看他,弄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北平盟现在是不富裕,但也不至于让你赵明阳,亲自去种田啊!
那是你赵明阳该干的事儿吗?
琴棋书画诗酒茶,外加葛优躺,不才该是你赵明阳的画风吗?
“老八,你是被夺舍了吗?如果是,你就眨一眨左眼,如果不是,就眨一眨眼右眼!”
赵明阳很认真的看着他,眨了眨右眼。
张楚:……
“哈哈哈……”
赵明阳大笑道:“果然,在你的心中,你八哥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张楚想了想,反问道:“不是吗?”
又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大家都这么认为啊!
就和钟子期的外冷内热,剑无涯的天然呆一样,深入人心啊。
“问题就在这里……”
赵明阳的笑得依然很开朗:“我的确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茶炉上的铁壶,刚开始冒热气。
张楚心道要喝这盏茶,有得等了。
他无语的一掌探出,轻轻贴住茶炉,霎时间,茶炉下不温不火的火苗,陡然窜起:“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想换个活法儿……”
赵明阳看了看张楚贴着火炉的手掌,笑道:“怎么,老五让你难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