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厮杀在城中化为一片喧嚣的海洋,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时不时的,还有内家高手慑人的呼啸声传来。
在一阵旗语的沟通后,华夏军让开西面属于“高天王”防线的一部分道路,由随之而来的背嵬军成员接手压上。而作为交换,银瓶、岳云等人带领数名背嵬军精锐,在变装后得以自侧面的道路,突入内围。
作为西南、东南而来的两支军队中的精锐,彼此都打量了对方一阵。
“看懂人家怎么打的了吗?”匆匆穿过的时间里,银瓶低声说道。
“火枪厉害……高手也多。”后方的岳云回答了一句。
视野前方,约好接应的人已经在那边一处破旧院墙下出现了,对方满脸的焦急。
“……虽然说了是趁乱……怎么黑旗的人杀过来了?”
“我们也很意外,怎么?没事吧?”岳云偏着头看他。
“没事……打得太难,你们再不来,我的人要被派上去了……”那人摇了摇头,随后挥手,“走吧,我带你们进去。。”
一行人在这名内应的带领下,穿过这复杂院落间的内围防线,不多时,到得内围核心的一处院落。他指向前方。
“隔壁院子,是罗彦的亲卫所在,再过去一进院,为罗彦发号施令的正堂。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
银瓶点了点头,对方转身要走,岳云过去,在这内应的肩膀上指了指:“你不能走。”
之后,有随行的人开始解下背后的大包裹,包裹上留有引线,他们开始将这包裹在墙角进行安置。
“这东西能行吗?不会事到临头不行了吧?”有人询问。
安放包裹的人冷笑:“咱们是左先生教的弟子,西南的手艺……等着瞧吧……”
柴禾已煮开了水, 城市之中,沸腾声鼓荡。观战的茶楼上, 虽然左修权的口中并没有多少交底的实话, 但在背嵬军入场、且打过旗语之后, 面上有疤的女子也大致想到了一些事情。
“左公原来是替东南的那位陛下与高天王做了买卖。倒也合理……只有这位‘开山将’罗将军,看来是真不受高天王待见……”
“七姑娘哪里的话, 开山将罗彦乃高天王心腹大将,老朽这边同样是下注何文,约好为他去一对手。只是何文未必实诚, 估计不会跟你们坦诚相待。”左修权笑眯眯的,“倒是七姑娘,当年在江宁长大,亦是跟随宁先生蒙的学, 在幼时与陛下以及长公主……当是见过的吧?”
“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当年的长公主聪明过人,强势得很,那位陛下在印象中却是性格敦厚……”
“七姑娘多说一些,待老朽回到福州,与陛下提起, 他必定欢喜。”
左修权看似随意地转开了话题,小七便也顺势地说起过去, 笑吟吟的,并不刨根问底。
如今这世道纷乱,左家作为与各方都有些交情的特殊存在,却也始终都坚持着自己的操守。从左端佑开始, 他们将黑旗视作极端情况下的华夏希望,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给予了诸多帮助,这是基于抗金与华夏军传续的大局。
但在更多的方向上,对方也始终不曾抛却自己作为儒家正统的身份, 当武朝出现了君武这种有希望的皇帝, 他们便也开始义无反顾地为对方奔走呼吁,纵然已不再需要食君之禄,却也依旧忠君之事。并且这种态度在任何人面前,都有堂堂正正的表述, 乃是与戴梦微截然不同的儒门路数。
这次来到江宁, 他肩负的是为了东南游说的责任,在这样的前提下,老人看似随意的谎言, 更多蕴含的,反倒是对西南的提醒和礼貌,而这种保持距离的亲切感,在目前来说便是对西南、东南两方最好的现状。
两人笑着聊了一会儿,属于“高天王”势力的阵营内部,一阵爆炸声轰然而起,随后便是漫天扬起的烟尘。
滚滚的浮沉之中,岳云掩起口鼻,犹如炮弹般的杀向一片混乱中的“开山将”罗彦。在他的身边,银瓶的五步十三枪如风而至。
对“高天王”一系大将罗彦的斩首作战,于焉展开。
……
整个情况热闹起来的时刻,东面的杀场边缘,“寒鸦”陈爵方飚飞如电,手中的快刀将几名冲杀进来的高手劈翻在地。
周围一片血腥,但在不死卫筑起的这片战场上,杀戮的锋芒并未朝内延伸。
“我乃‘寒鸦’陈爵方!”在斩杀数人之后,那道身影奔上附近的楼头,激烈的声音响彻战场,“有不服的,便来与我厮杀——”
作为江湖上有数的强者,陈爵方手中刀锋如血,一时间倒也令得手下“不死卫”士气大振。
站在外围二楼走廊上的况文柏也在大声指挥着附近的小弟参与厮杀,某一刻,便听得屋顶上响动大作,有高手冲上了房顶,已经与这边的守卫开始了厮杀。
他抄了钢鞭在手,还未来得及说话,两道身影带着鲜血从屋顶上摔落,敌人翻下屋顶,落在况文柏身侧不远,一拳已经向这边挥了过来。
况文柏平素面对这样的打斗,通常会挥舞钢鞭硬碰,但这一刻却将身形猛地朝后方躲了一躲,对方的拳头在他的面具前方挥过,一时间,两人竟都愣了愣。
况文柏随即方才明白,面前这人一挥拳,竟然又是要打他的鼻子。
他第一次鼻子被打塌,出事是在夜间,对方的挥拳也极为自然,只觉得无非巧合。到得金楼挨打的第二次,也只以为是有人选择了他的弱点进行攻击。但到得眼下这一拳,他才陡然反应过来,前头的两次,很可能都是同一人的蓄谋,而这人显然已经出现在眼前。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愤怒在心头汹涌而起,同时也在佩服自己方才的反应,修养多日,武艺终于成长起来……
下一刻,他身体弹了一下,眼前猛地一黑,随后又白了起来,惊人的痛楚从他的脑海里爆开。
有人从背后偷袭他,就在方才,猛击了他的胯下,这一刻,他的双腿之间有碎裂的感觉。
前方落下的那名男子在一拳挥空后微微愣了一下,而随即,即便是蒙着面的情况下都能看出他的眼角抽动的痕迹,退了一步第二拳竟有不好下手之意。
“喔……”
况文柏只发出了些微的声响,他的大腿已经夹了起来,在最后清醒的时间里微微转过身去,想要看清楚这卑鄙的偷袭者到底是什么人。从后方惨白的阳光里出现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轮廓,对方毫不犹豫地伸手过来,哗的掀掉了他那张狰狞的面具,随后沉重而刚猛的一拳,照着他的面门砸了过来。
嘭——
况文柏的口鼻第三次的碎了。
他整个人翻滚出去,倒在了二楼廊道的墙角,一塌糊涂的面门在噗噗的流血,而即便昏迷也依旧夹紧的双腿间,似乎也有粘稠的鲜血正在渗出。
梁思乙目光冰冷,甩了甩打在对方脸上的拳头。
而在她的前方,目睹这一幕的游鸿卓眼角在抽搐,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了捂嘴巴,低声说出的,是他自己先前也未曾想过的言语。
“这个……罪、罪不至此……不至于……不至于……”
“噗……”
犹如冰山溶解,梁思乙的眼角猛地泛起笑意。而下一刻,她将那笑意冻住,转头望向了不远处楼台上方的那道身影,拔出背后的一刀一剑。
游鸿卓摇头叹了口气,转身与梁思乙一道,杀向陈爵方……
……
厮杀的浪涌犹如潮水拍向中央的旧武衙门,某一刻,呼啸的轻功卷起漫天的银杏,巨大的身影席卷而过,而在那身影的后方,王难陀、谭正、唐清花以及一道一道的高手身影都朝着西南方向的战场狂飙而来。
这一名名的高手内息澎湃,在高速的奔行中放声呐喊,犹如满天的魔影沸腾。而同一时刻,南面的战场上,由“阿鼻元屠”掌刀人彭天罡组织起的大规模反扑已经将局面带入白热化的状态,随着大量炮击的加入,如海潮般响起的爆炸似乎并未让西南来的这一百余人专美于前,“阎罗王”麾下高手们凶悍的反击,隐约在第二道长街的防线上堵住了华夏军的推进。
华夏军的狙击手只偶尔敲掉了几名发炮的士兵,而大量的高手、神射手已经注意到各个屋顶上那些持火枪者的危害,开始以箭矢、暗器甚至是以轻功高速突袭的方法,尝试拔除掉这些如黄蜂尾针般狠毒的存在。
前后两批的高手至少都已经在彭天罡的调动下扑入了厮杀的第一线,也给华夏军的推进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前后左右,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