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地激动的郭淡,令杨铭深等大臣是深感恶心。
这就是商人。
你骂他、羞辱他、教训他、甚至于殴打他,他都可以无所谓,都可以忍,但是只要涉及到金钱,那他就会上蹿下跳,不死不休。
这不就是圣人最为憎恶的人吗?
“我只是说从长计议,并非说放任不管。”王锡爵怫然不悦道。
老子堂堂内阁大臣,说的话,岂是你一个商人可以反对的,要不是陛下在这里,老子跟你解释都嫌多余。
“卿家此言差矣。”
万历摆摆手,道:“此事不能从长计议,既然郭淡已经立下这个标准,那么即便朝廷法外开恩,这些条件也是必须要达到得,这可是最基本的。一直以来,朝廷就是太纵容商人,如今商税才收那么一点,他们还要这般贪婪,可真是太过分了。”
郭淡赶紧高呼道:“陛下圣明。”
申时行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迷糊,这到底在争什么?
皇帝这么批评商人,身为商人的郭淡,却这般拥护?
这让他们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拥护商人。
但是他们谁都知道万历和郭淡的用意,就是不准他人涉及马赛,这快蛋糕是属于他们的。
如果对那姓张的商人进行严惩,且进行非常严格的限制,那么将来除郭淡之外,谁也不敢举办马赛,因为东厂随时可能会去找你的,这是很恐怖的事。
他们此时也意识到,当初颁布限制令,其实是在帮助郭淡。
虽说这也限制住郭淡,但问题是郭淡已经在举办马赛,只要时机成熟,再加上万历在背后相助,他们将来还是有机会去南京开办马赛的。
这显然不是杨铭深他们希望见到得。
必须对郭淡加以限制。
杨铭深拱手一礼道:“陛下圣明,老臣也以为如这种事是难以限制住的,就好像那些赌坊不管朝廷怎么严惩,兀自存在着,老臣建议何不借此定义明确的规矩,谁若要举办马赛,就必须向朝廷缴纳五千匹良马,以及接受朝廷的监督,将自己所得一半的利润都捐助出来。”
他心想,郭淡能够利用这一点赚钱,别人应该也可以,照搬全抄就行,那么解除这个限制,郭淡这条强龙,是斗不过那些地头蛇的。
“这不行。”
万历脱口言道。
杨铭深一愣,道:“为何不行?”
“这。”
万历瞟了眼郭淡。
郭淡咳得两声,道:“陛下圣明,这的确是不行的,毕竟朝廷事先已经下达命令,限制他人举办马赛,出尔反尔,有损朝廷威望啊!”
“说得对。”
万历连连点头,道:“朕就是这意思。”
王家屏突然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杨大学士和郭淡说得都很有道理,倘若别人可以毫无代价的举办马赛,确实对郭淡不公平。但是,倘若他人也能做到如果郭淡一样,却又不准他人举办马赛,这同样也是不公平得,朝廷还是要一视同仁,要么就全部限制,要么就制定规则,不能说不准谁办,只准谁办,这是难以服众,更加有损朝廷威望。”
他知道杨铭深的用意,但是他也觉得,不管什么事,还是得用明文规定,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要不把这口堵上,想要限制的话,是非常难的。
明朝经常出现这种问题,这边限制土地兼并,那边又默许权贵兼并,导致法不成法,情况反而更加糟糕。
没有人将朝廷的命令当回事。
而且他觉得这个条件其实是非常高的,朝廷也是深受其益。
除两京之外,其它的地方都满足不了,因为这需要大量的富人集中在一个地方,才能够支撑得起,这反而能够有效的限制住马赛,并且能够服众,那么就能够有效的执行。
杨铭深赶忙道:“陛下,老臣就是这个意思,要么就都限制,要么就制定规则。”
申时行也点头道:“若不能服众,只怕难以有效的制止。”
几乎所有大臣都附议。
万历一脸不爽得看着大臣们,哼道:“既然你们都认为这么做合理,那就这么做吧。朕累了,朕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他一挥手,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张鲸、张诚等太监也跟着而去。
郭淡朝着万历的背影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敢喊出来,又瞟了眼杨铭深等人,就这一个眼神,那绝对是影帝级别的,道:“前面厨房那边好像说饭菜不够,草民过去看看。”
说着,他拱手一礼便也离开了。
杨铭深听得愣了愣,等到郭淡已经走远,才醒悟过来,不禁勃然大怒道:“老夫就不相信你小子敢不给饭菜。”
这时,李植突然站出来,道:“杨大学士还请息怒,下官以为马赛一事倒只是小事,这立储才是大事,这回陛下携皇贵妃出宫,虽不算违反制度,但已经造成非常大的误会,毕竟百姓可不知那么多,正好陛下在此,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向陛下进言,让陛下赶紧立储,此事不能再拖下去。”
“李御史言之有理。”
杨铭深点点头,又看向申时行,道:“不知申首辅意下如何?”
申时行暗自皱了下眉头,道:“此事还是待回宫再说吧。”
只要谈到立储,这气氛就变得非常微妙。
申时行认为,如今皇贵妃就在这里,你们还要搞这事,岂不是逼着万历发飙。
但是李植他们认为,就应该让皇贵妃知道自己的本分,别再痴心妄想。
就这番出宫,郑氏一些得举止,也让他们察觉到,这女人野心不小,不是那种守本分的妃子。
如果守本分的,就不会主动要求与万历同台,参与什么剪彩、揭幕,你往皇帝边上一站,无非也就是想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