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锡爵也并不是好心办坏事,自他们见到李维恩之后,就都知道会演变成这样,他们不过是想先发制人,占据主动,但没有想到,李维恩快他们一步。
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那道奏章会成为导火索,令整件事急速发酵。
其实不仅仅是他们没有想到,就连杨铭深、李植他们可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可真是太意外了。
如今这事的性质跟当初关税一事还真不一样,关税那是有人在后面操纵,是有计划,有企图的,郭淡自己就是操纵者。
但是这回是没有人在后面操纵,杨铭深他们虽然恨郭淡入骨,但他们之前也都认为,郭淡是立下大功,存在还能够借此将他给弄死。
能够挽回一些颜面就算是不错了。
事先谁能够计划,借此事来弄死郭淡,那他真是神了。
他们只是感到恐惧,感到害怕,感到威胁,才非常激烈的反对。
如那河南道官员,他们就都是自发得行为,他们纯粹是出于自保,而不是京城一些官员,让他们上奏。
如果有人操纵,那大家还可以谈谈。
就是因为没有人操纵,你都不知道该跟谁去谈。
不过现在大家全都反应过来,这可真是千载难逢得机会,一定要弄死郭淡。
而此时郭淡就在皇家马场,他对于事情的进展也是了如指掌。
“如今的情况已经对你是非常不妙。”徐姑姑道:“他们可能是想借此事要你的命。”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我也有所察觉。”
徐姑姑见郭淡还能够笑出来,不禁道:“但你也真是不一般,换做他人,立下恁地大功,却又蒙受此等不白之冤,可能会气得吐血身亡。”
郭淡伸了个懒腰道:“我不觉得委屈,那是因为我对此已经见惯不怪,老实说,换成我是他们,我也会这么干。”
如这种情况,在以后那个社会,他真是见得太多了,在政治斗争中,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其实总结起来就一点,你赞成,那我就反对,哪怕只是戴个小小的口罩。
只不过在那个时代,他只是一个看客,而不是主角,在这里他变成主角之一。
他也真的委屈不起来。
因为不管他能不能接受,这种事都是客观存在的!
任何新势力的崛起,那必然会受到旧势力的打压,你不能说,我正义,我善良,我有才干,我长得帅,我是对的,那么你们就理应支持我。
这只是三岁小孩的思维。
西方资本阶级崛起,也发生过许许多多流血冲突的事件,至于明朝为什么没有发生这种事,那就是因为明朝资产阶级还没有取得冲突流血的资格。
目前其实就是郭淡一枝独秀,跟什么资产阶级屁关系都没有,更多的是皇权与官僚得斗争。
徐姑姑微笑地点点头,道:“既然他们如今就是要你的命,那反而令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我与居士想的一样,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那我也只能跟他们拼命。”郭淡微微耸肩,轻描淡写道。
之前他们顾虑太多,现在好了,对方就是搞死他,那他也只能提刀上马,没有什么顾虑,保住性命要紧。
徐姑姑道:“他们颠倒黑白,就是证明一点,你就是不行。那么反过来说,只要你能够证明,没有你是不行的,那他们就输了。”
郭淡打个响指:“这个角度我喜欢。看来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去弄死他们。”
郭淡和徐姑姑的预计是非常对的,事情已经失控。
因为对方就不讲道理,开始耍无赖。
大家都知道这是鹿,但是大家却偏偏就要说这是马。
官员们就是要用“指鹿为马”来告诉万历,商人就是不行。
是,我们都知道,这是错的,但是我们宁可错,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来打倒郭淡。
其实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在抱团取暖,是弱势的一方,真不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
如果李维恩被处罚,那他们就可能成为下一个。
他们跟郭淡的感觉是一样的,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仅仅颜面问题。
故此这回他们是连回旋的余地都不给万历。
这也是因为没有人在后面控场,怎么可能留有余地。
这甚至都影响到不少正直的官员,他们也在思考这事,如果从国家治理得角度来说,事实已经说明,郭淡的出色,反而不利于国家治理。
因为这个体制就是不允许郭淡的出现,而你却偏偏要将郭淡扶上位,才导致事情变成这样,你万历也是有责任得。
这里面也包含着一些儒家思想,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么人就该干什么事,一旦这个被破坏,那必出祸乱。
原本万历都还在犹豫之中,因为他不想让郭淡入仕,而且他也认为事情还不算很严重,他还在争取最好的结果,但一下他就懵了。
挡在前面的申时行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因为对方都不跟他们讲道理。
以德服人?
呵呵!
我们就是不服。
申时行觉得这么斗下去,可能会出大问题,这已经关乎到整个封建体制,于是他赶紧找到万历,“陛下,这么斗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万历此事也有些慌神了,“朕现在就下旨,让郭淡入仕。”
申时行摇摇头道:“如今再让郭淡入仕,可能为时已晚,因为让郭淡入仕的基础,就是必须要承认郭淡立下大功,而如今这么多官员咬定,那归德府之乱,始于郭淡,并且越来越多的官员上奏,他们不可能会承认郭淡的功劳,那么就没有理由对郭淡进行奖赏。”
“那岂不是说!”万历面露骇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