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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 暗室之中(2 / 2)


天福“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黑暗中,那人坐起身,朝着它伸出了手。

天福跑过去,拿脑袋亲昵地蹭了蹭那只手。

大手将它抱起在身前,很快发现了异常:“受伤了?”

天福自是无法回答,那人也无需它来回答,暂且将猫儿放在身前盖着的毯子上,挪动身子伸出手,摸索到一旁小案上的火折子,将一盏油灯点亮。

狭小的密室很快被光亮填满。

那人的样貌也随之清晰起来。

花白的发拿旧得发亮的木簪松松挽在头顶,灰色的袍子,肤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异样苍白,甚至可见皮下细小血丝。

他坐在那里,察看了猫儿的伤腿。

“好在不算严重……皮肉厚些,也有好处。”他从榻尾处的匣子里取出一瓶药,碾碎之后按在了花猫的伤处,撕开一条布巾,牢牢地包缠住,尾端还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下回记得要小心些,教过你多少次了,见到人最好是躲开……”他叹口气道:“有人养着,享福是好事,但也莫要失了戒心才好。”

天福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不时“喵呜”上一声。

说话间,那人的手触到它脖间,很熟练地打开了长命锁。

是回信……

察觉到里面藏有东西在,男人手指微颤地将那字条取出。

从花猫走进密室的那一刻,他就在想是否会带来回信,首先选择给猫儿上药包扎,固然也是真心想做的事情,但潜意识中的另一重用意却是有些近似于不敢急着去察看……

他害怕看到不好的消息。

这些年来,他所经受的一切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之所以能撑到今日,靠的便是对妻儿的责任,这种责任早已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寄托……

若妻儿当真出了事……

这个可能他即便只是想一想,便觉无法面对接受。

但取出字条之后,他的动作又不受控制地变得迫切起来。

对灯细看间,男人的眼神震动而欣喜。

是添儿……!

当年他离开时,添儿已有十二岁余,孩子自四岁开始习字起,便是他亲自在教着的,即便字迹有着精进后的改变,但只要用心分辨,便不难发现这的确是添儿所写!

他的儿子是平安的。

男人重重地松了口气,心口重石卸下。

但看着字条上所写,心底不由又起了担忧与疑虑。

前段时日,他的确曾受命配制过毒药,前来传话的人带来了诸多要求,无色无味,无症无解,他不得不尽力照做……

至于这毒药是拿来对付何人的,不是他该过问的,甚至也并非是他所关心的。

一个被关在这里整整十八年的人,甚至已无法再被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对外面的一切所谓是非对错都早已经麻木了。

手中字条细小,可供书写之处也寥寥,区区几句话,难以说明详细,亦无法让他分辨太多。

但单凭添儿,是如何一步步找到他的?

这其中必然是有他人相助……

看着卧在身前的花猫,男人的眼神犹豫不定。

人的死,也是可分为两种的。

一种是**上的死亡,意识从这世间消失。

另一种则是他这种——无人知道他还活着,他亦无法再出现在人前。

因此,他也一直都觉得自己死了许多年了。

但被家人知晓自己还活着的这一刻,他仿佛又突然重新活了回来,于这人世间又取回了原本的身份与位置,同世间又重新有了关连……“死而复生”,自然是人生大喜。

可他宁可永远地死去——

也好过现下添儿为了他的事情而百般冒险,甚至不知是否是遭了有心之人利用,从而被牵扯进凶险万分的漩涡当中!

他的用处,并不是添儿十足的保命符……

添儿若安安稳稳,不生是非,自是一切好说,可若当真触及到了不该触碰的秘密……

因着这诸多不确定,男人一时不知这信究竟该不该回。

犹豫不决间,忽有木柜被挪动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男人眼神一变,欲吹灭油灯却又未吹,油灯点燃后会留有气味一时无法散尽,越是急于灭灯便越是欲盖弥彰……

是以只是将字条收起,拿起了一旁的医书。

“莫要出声……”

他低声对身前的花猫说道,将猫儿藏到了榻后。

走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太监,身形清瘦,个子也不高,此时手中提着只食盒。

“点着灯呢。”太监的语气很随意。

“嗯。”男人握着医书看向他,“今日怎来得这般早?”

往常都是夜间过来的。

“晚间有其它差事,又不好假手于人,只好早些过来了。”太监走过来,在案前弯下身,将食盒里的饭菜摆了出来:“茄子烧肉,熘鸡脯……都还热着。”

男人没说话,接过那碗米饭,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他的饮食,在这暗庭之内,应是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比得上了。

毕竟有人需要他好好活着,且要尽量活得久一些。

吃罢之后,男人照例向太监问道:“近来可有我儿的消息?”

这是他每隔几日就会问的问题。

“一切都好,就是往城中跑得频繁了些……”太监将得来的消息告诉他:“同一位旧交见面,酒吃得十分尽兴。”

这是他必须要回答的问题,这些消息,是拿来给对方续命的药。

但说句实话,是真是假他并不清楚。

想来大多数应当是真的吧。

毕竟对方还大有用处,且心思称得上缜密,若从始至终带来的皆是谎话,料想也不可能瞒得过对方十八年之久。

“旧交?”乔添问道:“是镇国公府的二老爷吗?”

这些年他虽未曾离开过这间密室,但对添儿的大致情况也算了解,有些是出于一位父亲真切的关心,有些则是为了分辨所听之言是真是假的延伸试探。

“没错儿,听说还去了那什么‘平清馆’……”太监早已习惯他的试探,只将自己所知如实答出。

男人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异样。

添儿频繁入城,同镇国公府的二老爷见面颇多……

所以……会是镇国公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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