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晨子脚下跑得飞快,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乔必应被送回暗庭时,暗室中已有人在等着他。
他有些费力地支撑着身体在矮榻上坐下,看着摆在面前小几上的饭菜,问道:“这个时辰送的什么饭?”
那给他送了整整十八年的饭的老太监此时坐在他对面,有些叹息地笑了笑:“本是不允的,塞了些银子过去,便也给了我几分薄面……”
说话间,抬手提起酒壶,将酒杯斟满。
他斟了两杯酒。
乔必应垂眸看去,只见碗筷亦有两副。
小几上搁着的是老太监提来的风灯,火光将暗室映照得影影绰绰。
乔必应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手边的油灯。
老太监看了一眼,没有在意。
“十八年了,这好像还是咱们俩头一回一起吃顿饭,只可惜我也拿不出什么像样儿的好酒来……”老太监握起酒杯,声音低低像是自语:“等下回,咱们去宫外吃酒去,听说有个叫状元楼的去处甚好,酒好菜也好……”
下回——
乔必应也拿起酒杯。
是下辈子吧。
“状元楼我去过的。”他说道:“酒菜的确颇好,乃是京中一绝。”
“这么多年了,还记得?”
乔必应点头“嗯”了一声。
“你既是路熟,那你带着我去……”老太监举起酒杯,哑声道:“来,饮下此酒,好好睡一觉……”
乔必应看着杯中酒,却是微微摇头:“可我还不想死。”
尤其是近来,在同外界有了接触与交汇之下,他渐渐有些贪生了。
再有便是今晚在养心殿里的那张药方——
他恐皇帝蓄意试探,不愿暴露镇国公之事,怕牵连到添儿与皇后,这才临时选择改了药方中几处关键的用药,而若他妻子当真身中此毒,那他更加不能于此时死去……
老太监微叹了口气:“这可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且饮下吧,往后也不必再受此煎熬了。”
“不,我与你不同。”乔必应搁下酒杯,道:“我还有事情未做完。”
见他放下酒杯,老太监眼底闪过一丝悲凉的无奈之色:“你我也算相伴一场,何必非要如此……”
说话间,亦将酒盏放回,却是自一旁的食盒下摸出了一物——
刀刃微弯的短刀闪着锋利的寒光。
老太监看似年迈,动作却灵敏,握着短刀起身之际,已倾身隔着窄几伸手将乔必应按在了矮榻之上。
乔必应却未有挣扎。
论起力气,他残废之身自是无反抗的余地。
但老太监却未能从其眼中看到一丝坐以待毙、亦或是恐惧之色。
老太监暗暗觉得有些异样,而为了消除心中隐隐升起的不安,唯有立即举刀欲刺去——这一刀轻易便可割破对方的喉咙,对方解脱了,他从此也解脱了!
然而手中短刀刚举起过眉眼的位置,老太监的动作却倏地一顿。
再待下一瞬,只觉得那麻痹无力之感迅速蔓延至全身,短刀自手中掉落,人也扑在了面前的窄几之上,大口而艰难地喘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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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下了毒……”老太监瞪大双眼直直地盯着支撑着起身的乔必应,他想不通自己是何时中的毒!
乔必应看了一眼闪动的油灯火苗。
今日突然要被带去面圣,他便已经有所预料——
既是抱定了主意想活,不事先做些防备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