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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2 困死局(1 / 2)


迟迟不见日光现身,一直临近午后申时前后,大雾方才得以散去。各处山峦窄道,城墙军旗,也终于得以露出完整面目。

天地间雾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血腥之气。

“禀世孙,城南敌军已被击退!”

城西城楼之上,披甲佩刀的少年点了头:“穷寇莫追——”

经查证,南边攻城的动静闹得那般大,实则不过只出动了一万人马余,真正是雷声大雨点小,再抛去折损的兵马,对方剩下的这些伤兵纵是逃回营中也已无用。

更何况是已无营可归。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西边的这些敌军。

各营援军陆续已经赶到,先前占了上风的五万余敌军已渐渐显出了疲态。

为掩人耳目,顶着浓雾连夜奔赴疾行,又血战到现下,不单是人,便是连战马也已近要吃不消了。

厮杀声中,血光遮天蔽日,天色也渐渐暗下。

“世孙,萧将军回来了!”

城楼各角早已挂起了长灯,燃了松油火把,时有夜风起,鼓动着火光摇曳不定,闪得四下忽明忽暗。

萧守将被一名士兵扶上了城楼。

“萧将军受伤了?”吴恙上前一步,扶住其另一只手臂。

“无妨,后背开了道口子而已!”萧守将浑不在意。

起初带兵前去,敌众我寡,他为壮士气少不得要冲在前头,两军拼杀间,他刚砍下一人首级,一时未来得及躲闪,身后就遭了人暗算。

盔甲在身,伤口倒不算太深,他也没顾得上去在意,就这么带着伤杀了大半日。直到援军赶来,眼看局面扭转了,这才觉得“诶,啥玩意还挺疼”,反手往后一摸,遂反应了过来“哦,先前被砍了一刀来着”。

见他溅着血迹的一张脸都白了,吴恙当即道:“先扶萧将军回营中治伤。”

这个时候还带来爬城楼做什么?

“属下是专程同世孙报信来了!”萧守将“嘿嘿”一笑,根本不在乎这点伤势,眼看左右人等就要把自己架下去,赶忙道:“马端廉那孙子撑不住了,想必就要撤兵了,依着世孙的安排,已命人守住了西山出口,这回非得叫他们有去无回!”

这一仗应对及时,翻转了局面,当下又要关门打狗,打得真叫一个痛快!

最重要的是这可是首战!

首战若能大捷,必重挫朝廷士气!

念着这些,萧守将难免兴奋。

相较之下,吴恙点头的动作便有些敷衍了,又朝几人摆了摆手,示意赶紧将人带回去。

话还没说完的萧守将就这么被强行带下了城楼。

吴恙看向远处层叠起伏的山峦。

这一战的确很重要,是立威,也是为日后而铺路。

所以,这些兵马,势必是要留下了。

与萧守将的预计稍有出入,马端廉暂未退去,一直领兵拼杀至深夜,力竭之下,眼见胜算全无,实在再难支撑,才不得不下令命全军往后方撤去。

后方便是山。

纵知这一退极有可能会面临新的困局,但当下只能退回山中。

“将军,出不去了……各个出口皆有吴家军严防死守!”

山中,前去探路的几名士兵折返而回,带回来的一个是叫众人惊惶不安的消息。

行军一整夜,又竭力拼杀至当下,便是那些不曾负伤之人也已都精疲力尽。

且长时间的拼杀,所见皆是鲜血残肢,对大多数人而言,这原本就是对视觉身心的剧烈摧残。

麻木之后,稍一停下,便是无尽的空洞与恐惧。

当下忽听闻出口已被封死,许多人皆处在了情绪崩塌的边缘。

“前有堵截之人,后面还有追兵将至!他们这显然是要乘胜追击将咱们赶尽杀绝!”

“出兵之时……将军不是说有八成胜算吗!”

这些吴家军究竟为何会有如此之快的动作?

非但不曾被城南的攻势转移视线,竟还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将各营兵马悉数调至了此处!

他们原先定下的计划、战术,就这么逐渐被对方破解溃散……

副将马端廉手中握着刀拄在身侧,盔下发丝凌乱,一双眼睛已近赤红,沙哑着声音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在看到对方援军及时赶来之时,他便已经知道计谋被识破了。

宁阳城防守森严,今次从西面突袭,是所能想到最易制胜之法!

若能就此拿下宁阳城,必能震慑燕王与许家!

而此战若败,败得便是朝廷的颜面与威信……

成事在天……

一旁的士兵们听得这四字,愈觉看不到半分希望。

若是成事在天,那他们当下这般处境,是连上天也不愿再眷顾大庆了吗?

气氛悲沉焦灼间,一整个时辰过去,天光渐渐亮起,山中出入口处却迟迟未曾有任何动静。

头顶那轮毛月已隐去轮廓,寂静的山中人声嘈杂。

“将军,吴家军并未追过来……”

马端廉的眼神明灭不定。

“他们不会进山了……”他看着前方山林出口的方向,断言道:“山中地势复杂,胜算难料……他们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将我们生生困死在这山林之中。”

他选中从西面突袭,便是因为西面有山,兵力最为薄弱,最易被忽略——

而当下,这座山却成了阻路虎、一座莫大牢笼,将他们就此困缚其中……

真也成也此山,败也此山。

“难怪……难怪他们只守在各出入口!”

“将军,那咱们现下该怎么做?难不成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干脆咱们就直接杀出去!总好过在这山中等死!”

“没错,杀出去!”

附和声震耳,更多的士兵却是选择了沉默,等候着将军的决定。

“不可轻举妄动,先在此休整一日,恢复体力后再商讨对策。”马端廉环视四下一张张疲累不堪的脸庞,交待道:“生火,将伤兵归置于一处,用马背上携带的伤药处理伤口,另派人去寻水源,取了水来先供于伤兵。”

至于吃食,为行军速度着虑,每人不过只带了两张馕饼而已,目下只能暂时先应付一二,待稍稍休整罢,再使人于山中觅些山果猎物。

众人听命行事,各自分工照办。

很快,火堆烧了起来,火光驱散山中最后一缕昏暗,朝阳也缓缓升起,暖意洒落天地间,使得人心稍安。

许多士兵躺在原处便睡去了,马端廉坐在火堆旁看向不远处一名靠在巨石旁的年轻小兵,那小兵手中还攥着半块儿未吃完的馕饼,人却已经先睡熟了。

耳边是伤兵们艰难忍受的呻吟声。

“还剩下多少人?”马端廉哑着声音问身侧的下属。

“回将军,方才已清点过,当下还余三万六千人余,其中重伤者近千人,轻伤者倍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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