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又是何物?”昭真帝向海氏问道。
海氏面色雪白地摇头:“臣妾不知……这不是臣妾的东西。”
说着,看向仍跪在那里的掌事嬷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嬷嬷可知是何物吗?”
掌事嬷嬷连忙也摇了头:“婢子也不曾见过,这根本不是从玉坤宫中带出来的!”
她不知这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她的的确确不曾见过,这是实话!
昭真帝的视线落在那只被捧到面前的黑布匣上,道:“打开。”
见那缉事卫应声解下了包裹着匣子的黑布,海氏十指紧攥发颤。
那是一只四方黄木匣子,且上着锁。
“皇后可知钥匙在何处?”昭真帝再问。
海氏听得浑身冰冷,几乎是颤声道:“陛下……此物当真不是臣妾所有,臣妾也不知是何人放在此处……或是,或是此前在此处住过的人留下来的也说不定!”
此时此刻,她紧绷着脑子里只一个声音——绝不能认下此物!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昭真帝再看向那只匣子时,声音微带了些冷意,重复道:“打开——”
还未曾被打开,海氏便急着否认,仿佛已经“预料”到匣中之物非同寻常——
至于如何不同寻常,还须亲眼看过才知道。
随着两声轻响,那把铜锁便被林统领拿匕首轻易撬开了来。
林统领亲自将黄木匣打开,待其内之物映入眼帘时,不由露出意外之色。
“陛下……是虫!”
昭真帝微微皱眉,示意他捧上前来。
林统领这才敢奉到皇帝面前。
匣子里果然有两条虫子在,且显然并非是寻常蛀虫。
这两条多足虫长约两寸余,通体皆呈现出怪异的紫色,且是半透明之态。而于这淡紫之中,又可见体内蔓延着一缕细细的殷红之色,如一条红线贯穿虫身。
随着匣子被打开,两条虫子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所惊扰,在匣中飞快地游走着。
人见得反常怪异之物,无分大小,总会生出莫名的不适之感——这两条虫子便是如此。
不知想到了什么,郑太医眼底掀起了波澜。
“郑太医可识得此虫?”昭真帝微皱着眉问道:“是否为何种毒物?”
行军打仗在外,皆知色异者多乃毒物,轻易不可碰触。
“臣才疏学浅,未曾见过此物,实在不敢贸然下定论……”郑太医的面色透着异样的郑重:“或许罗太医能为陛下解惑……”
罗太医乃乔查了一番之后毫无所得,她便以为不会再出差池了——然而她认为的风平浪静之下,实则却是已经暗中查到了她的头上来了?!
冬芝那个废物,被人盯上了竟还全然不知!
“这……这不可能!”她连忙道:“兄长定是误会了什么!”
谢无恙并不看她,只道:“那名看管马厩的内监和侍女此时已候在院外——”
昭真帝的心情更沉了几分,立时道:“传进来对质。”
立时便有缉事卫将二人带了进来。
看着跪下的侍女,海氏一颗心扑通狂跳。
果真是冬芝……
难道今日惊马之事,竟是——
她猛地转头看向女儿。
掌事嬷嬷更是在心中叫苦连天——今日之事已是足够棘手了,一波尚且未平,竟又迎面拍来了一记巨浪!
“今日天色未明之时,便是这位姑娘来到了马厩之中,说是怕公主的马吃不惯行宫中的草料,特亲自来喂……”那内监有些不安地复述道。
公主身边的人来喂马,他岂敢阻拦?
想着贵人们金贵,贵人的马也金贵,彼时他便也不曾多想什么。便是今日太子殿下亲自来查问接触马匹之人,他也只是如实道出,而不曾怀疑到这位侍女身上……直到一查再查,其他人皆排除了嫌疑,竟独独剩下了这侍女嫌疑最大!
经查实,那发现了羊踯躅的湖边小径,便是自马厩返回永嘉公主住处的必经之路!
如此之下,他难免就有些自危了,此时半点也不敢抬头去看一旁的永嘉公主。
“可有此事?”昭真帝看着冬芝问道。
他和将军一样,多是将疑心放在了各方势力之上,将此次惊马之事认定为朝堂之争——
可阿渊既是将人带到了他的面前,便足以说明至少有了七成把握。
若果真如此,倒是他低估了小女儿家的心思之重。
但错便是错,女儿家也同样要承担后果,纵然当真就是桑儿所为,他也绝不会有半分包庇——
“是……婢子的确去过马厩!但婢子只是替公主殿下喂马而已,根本不曾做过其它!更加没有碰过许姑娘的马!”冬芝将头触在地上,声音坚定而委屈:“请陛下明鉴!”
“荒谬!本宫何时让你去喂过马?难怪今早起身时未见到你,原来竟是打着我的幌子去了马厩!”永嘉公主惊怒道:“说,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收买指使?竟妄图将这脏水往本宫身上泼!”
额头抵着地砖的冬芝脸上顿时爬满不可置信之色,浑身也于一瞬间变得冰冷僵硬。
公主这是在干什么?
便是公主承认今日让她去过马厩又如何?谁又能证明那羊踯躅就是她扔的?毒就是她下的?
可公主仍是想也不想便推翻了她的话!
这是公主不够聪明,被吓得慌了神吗?
不……
公主这是怕再有其它证据出现,所以干脆从一开始便否认让她去过马厩的事实,以此将她推出去顶罪来了结此事,直接切断一切对自身不利的后患!
见跪在那里的人没有反驳,永嘉公主心下稍安,遂又道:“父皇有所不知,自冬芝随我来了京师之后,便多有反常之举,起初我还只当她是不适应宫中生活……现下看来,还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暗中同什么人勾结上了!此事您可得叫人细查才好!”
她当然知道单凭这几句话,不足以叫父皇全信。
但此时这么多外人在,她的颜面便是父皇的颜面,父皇如何也不可能直接将这罪名定在她的身上!
至于冬芝——
主子犯错,下人顶罪再寻常不过,下人不就是拿来用的吗?
若对方识趣些,自是知道该怎么说,若是不识趣……呵,只要父皇有意在明面上遮下此事,随对方怎么说也不过都是些狡辩污蔑之辞罢了!
想着这些,永嘉公主半点惧意也无,大不了是被父皇私下责备几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