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论剑风云(1 / 1)
子时三刻的秘阁三层,烛火在青铜灯台上噼啪炸响。
苏渊的指尖抵在《星陨杂记》泛黄的扉页上。
“星髓玄珠,荒皇之印”八个字像烧红的铁签,烙得他掌心发烫。
玄珠在袖中震动得越来越急,他能清晰听见珠子内部传来细碎的星芒碰撞声,像是某种被禁锢千年的力量正急于破封而出。
窗外夜枭又啼了一声,尾音里裹着几分凄厉。
苏渊喉结动了动,想起矿场那些被妖兽拖走的同伴,临死前也是这样的叫声。
他深吸一口气,书页上的字迹却突然泛起微光——不是烛火的暖黄,而是带着金属冷感的银白,像极了昨夜那三个妖修瞳孔里的色泽。
“星陨者,荒皇之骨所化,封印于九界交汇之地。
唯有血脉相承者,可解其封印。”
苏渊的手指突然发抖。
他记得上个月在演武场与妖修对决时,对方被他击伤后曾盯着他的眼睛狂笑:“原来荒火未灭!”
当时他只当是疯话,此刻看着书页上“血脉相承”四个字,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玄珠在袖中猛地一烫,他条件反射般攥紧袖口,却见一道淡银色星光从珠中溢出,像活物般游向摊开的书页。
星光触到纸页的瞬间,整本书突然泛起幽蓝光晕。
苏渊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书页上浮现出一幅模糊的地图——山峦叠嶂间,一座青铜巨台在星芒中若隐若现,台基上的纹路与他怀中那张“星陨台”草图分毫不差。
“找什么呢?”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苏渊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转身的动作带翻了旁边的书案,《山海妖志》“啪”地砸在地上,惊得烛火剧烈摇晃。
守阁人就站在五步外的阴影里,灰白的道袍看不出一丝褶皱,原本浑浊的双眼此刻亮得惊人,像两口淬了冰的古井。
“长...长老?”苏渊喉间发紧。
他在青岚宗当外门执事三年,这是第一次看清守阁人的容貌——眼角的皱纹深如刀刻,左脸有道从眉骨贯到下颌的疤痕,像是被妖兽利爪抓的。
守阁人没接话,目光落在摊开的《星陨杂记》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起,又缓缓松开,像是在克制什么:
“三百年前,有个弟子也翻到过这里。”
他的声音突然哑了。
“后来他偷了宗门的传国玉玺,带着半本《荒皇本纪》投了北戎。’”
苏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三个月前宗门禁地失窃案,当时长老们气得摔了茶盏,说丢的是“比筑基丹还金贵”的东西。
此刻守阁人盯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块烧红的炭——明明隔着三步远,却烫得他皮肤生疼。
“您...”苏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您知道玄珠?”
守阁人突然笑了,那笑容像老榆树皮裂开条缝。
“我守着这秘阁八十年,见过的宝贝比你吃的饭还多。”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青玉简,表面的纹路与玄珠上的暗金符文如出一辙。
“这是三百年前那位叛逃弟子留下的手札,他说玄珠不是器物。”
“是什么?”苏渊向前半步,玄珠在袖中烫得几乎要穿透布料。
守阁人将玉简按在他掌心,触感凉得惊人:
“荒皇遗骨,混着星辰碎片。”
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那家伙说,荒皇陨落时,全身骨骼化为九颗星陨,其中最核心的那颗...就是你怀里的玄珠。”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玉简上投下细碎光斑。
苏渊捏着玉简的手在抖,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肋骨。
玄珠的震动突然变得规律起来,像是在应和某种古老的韵律。
他鬼使神差地将玉简贴在额头上,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焦黑的天空下,银眸金纹的男子站在星陨台上,背后是遮天蔽日的妖云;他抬手一抓,九颗玄珠从云端坠落,每颗都裹着赤金火焰;男子的嘴角渗出血,却笑得癫狂:
“就算我死,荒火也要烧穿这狗屁天道!”
“咳!”苏渊踉跄着扶住书案,鼻血“啪嗒”滴在《星陨杂记》上。
守阁人上前一步要扶,却在触到他手臂时猛地缩回手——苏渊的皮肤下,暗金符文正像活物般游动,从手腕直窜到脖颈。
“你...你动了妖骨通灵诀?”守阁人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
苏渊这才惊觉,不知何时他已运转起前日在典籍里看到的妖修功法。
他慌忙收功,可符文却像被点燃的导火索,顺着经脉往丹田钻。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尾椎升起,他的视野突然变成了银白——不是普通的白,是带着金属光泽的冷白,连烛火的光都成了跳动的金点。
“稳住心神!”
守阁人厉喝一声,手指点在他膻中穴上。
清凉的灵气顺着指劲涌进体内,苏渊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指尖还翘着半寸尖锐的甲刃。
他低头看向手背,暗金纹路已经爬满整条手臂,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这是...妖化?”他的声音都变了,带着几分沙哑的嗡鸣。
守阁人后退两步,后背抵在书架上:“荒族血脉觉醒的征兆。”
他盯着苏渊的眼睛。
“当年那叛逃弟子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后来...”
他突然闭了嘴,转身走向楼梯。
“天亮前离开,别让其他人看见。”
苏渊站在原地,听着守阁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
他抬起手,在青铜灯台的倒影里,自己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银白色,瞳孔收缩成竖线,像极了矿场里那些被剥了皮的妖狼。
玄珠在袖中轻轻一震,他忽然听见脑海里响起一道模糊的女声:
“妖化形态·第一阶解锁,需星纹契约稳定。”
他猛地攥紧玄珠,掌心被硌得生疼。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已经是丑时三刻了。
回到住所时,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
苏渊刚推开院门,就看见两道身影立在葡萄架下。
银鳞穿着玄色鳞甲,腰间的骨刀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小白则抱着只三尾狐,正逗弄着狐狸蓬松的尾巴,听见动静抬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苏公子。”银鳞抱了抱拳,声音像打磨过的青铜,“跟我们回荒域吧。”
他身后的小白接口道:“那里有好多会说话的灵植,还有能载着人飞的玄鸟!”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阿爹说,你是荒皇血脉,该坐在星陨台上受万人朝拜的!”
苏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玄珠。
他想起矿场里被监工抽断腿的老张,想起药铺里被疫病折磨的老妇,想起青岚宗长老们看他时若有若无的审视。
银白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清晰听见小白心跳的声音,能闻见她发间沾着的野菊香——这是妖化带来的异变,还是血脉的馈赠?
“给我时间。”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平静,“我要弄清楚玄珠的来历,要知道荒皇是谁,要...”
他顿了顿。
“要确认自己不是谁的棋子。”
银鳞凝视他片刻,突然笑了:“我们等你。”
他转身走向院门,小白抱着狐狸跟在后面,走到一半又回头喊:
“苏公子,荒域的甜酿可好喝了!”
晨雾里,她的声音像沾了蜜的银铃。
苏渊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低头看向掌心的玄珠。
暗金符文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正缓缓旋转着,在他手心里投下淡淡的影子——那是一幅地图,终点处标着三个小字:星陨台。
山风突然卷进院子,吹得葡萄叶沙沙作响。
苏渊抬起头,看见东边的朝霞里,有只玄鸟正掠过云层,叫声清越悠长。
他摸了摸发烫的玄珠,忽然想起矿场里那些被埋在矿渣下的同伴,想起药铺老掌柜临终前塞给他的《千金方》,想起青岚宗演武场上,他第一次用玄珠加速吸收灵气时,头顶那片不一样的星空。
“不管我是谁。”他对着风轻声说,“总要走出自己的路。”
暮色漫上屋檐时,苏渊独自从后山练功归来。
他的袖口沾着草屑,额角还挂着汗珠,却走得极稳。
路过演武场时,两个杂役正搬着桌椅走过,其中一个小声道:
“你瞧苏执事的眼睛,比昨日更亮了...”
“嘘!”另一个慌忙捂他的嘴。
“没听见长老说么?
论剑大会的事,不许乱嚼舌根!”
苏渊脚步未停,只抬头看了眼渐暗的天色。
玄珠在袖中轻轻震动,像是在应和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知道,真正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