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用最和善的语气说:“你们这一支除了直接参与叛乱的人之外都没有定罪,既然没有罪行又何来赦免一说?若是书雪指的是来自宗室其他支派的打压,恕我是爱莫能助。哪怕是身为青山王,面对宗室内部事务时我最多是能提出自己的建议,不能强压各支派就范。宗室内部的事情要由宗室会议和各支的实权长老共同协商处理。这也是我希望你留下的原因,不然当陈无峰和你们这支的核心成员都离开之后,剩下的人将会是散沙一团。”
听完这话陈书雪连连摇头:“我在家中地位不高,又是一介女流,如何能服众。而且如果姪孙女没有理解错的话,王上的真实打算是要消灭王廷统治。若是如此,趁此机会将我们这一支宗室彻底消灭岂不是更好?”
见她不明白其中的关窍,陈伟耐心地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不能服众,你祖父和家族的核心人员离开之后,你们这一支剩下的人中并没有领军人物。只要宗室会议给你一个合适的名份,统领这些人并非难事。再者消灭王廷不等于一定要消灭现有宗室中的这些人。真要是那么做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因为这会为另一批人扫清成为新宗室的障碍。若是以为只要消灭现存的这些宗室就能消灭王廷统治就太天真了。那种做法的结果往往是让另一个或是另一种王廷更容易地建立起来。要想消灭王廷统治首先是要让人不想去当,也不敢再去当皇帝。”
陈书雪琢磨了一会儿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王上是想把立我为傀儡以便把我们这一支宗室控制在手中。”
话讲到这里陈伟坦然承认:“这确实是我的打算,但对你们这一支来说也是一种保护。陈无峰和陈定远破坏了青山宗室最根本的默契,他们反叛王廷并且杀害了圣帝血脉还用武力胁迫其他宗室。出了这种事情,你们这支一脉根本没有再起的可能。不出意外只需要一两代人的时间,你们这一支的宗室便都会被降为平民。更何况陈无峰这次将把族中多数能力优秀的子弟带走,没了这些人就算别人不打压你们,这一支也注定要没落下去。”
陈书雪轻轻嘘出一口气有些萧索地回应道:“也就是说无论怎样我们这一支都不会有好结果,我们迟早都会失去宗室的身份。”
“不是。”陈伟斩钉截铁地说:“失去王廷宗室的身份并非是件坏事,特别是对我们当中那些庸碌之辈,这反而是件好事。宗室这个身份虽然给我们带来了尊贵的社会地位和奢侈的物质享受,但也在我们头上压上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责任和危险。也不要跟我说我们可以去模仿其他那些王廷,我们青山王廷永远不会堕落到那种地步。而且如果真有一天我们要像那些王廷一般行事,那么青山国就已经灭亡了。给那些不上进的子弟强加上他们不愿意担负的责任,对他们来说并非好事,对他们对青山国都是一样。让他们去过平常人的生活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陈书雪低下头低声回应:“姪孙女的资质也很平庸。”
“不,你不是。”陈伟反驳道:“你的天分或许不高,但你非常努力并且肯迎难而上。也许限于天赋你将来的达到的高度会有限,可是你并不平庸,假以时日你会成就一番事业的。”
陈书雪垂头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没想到王上会如此看重我,但罪人这次只能让您失望了。”
听到她又恢复了之前所用的自称方式,陈伟忍不住喝道:“书雪不要做傻事,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陈书雪轻轻点了点头幽幽地回道:“罪人明白王上这么做是为了救下妾身,也是为了能给小女子的族人一个更好的出路。但罪人没有本事做这事,如今也没有心思去做了。”这时陈书雪抬起了头目光中透着的全是心灰意冷的意味:“罪人刚刚想明白为什么王上会答允爷爷带领亲信离开青山国,既然如此又何索需要很多时间。哪怕是世子府卫队接到讯息后就立刻出动,运送足够兵力到这里然后再完全展开至少也得一个小时才行,那时候先动身的那些俘虏已经走了很远了。这里距离边界并不算很远,由于有赤岗国那边的空天堡垒,我们的战舰飞行时会有很多限制。只要那些俘虏逃到对方战舰掩护的范围之内就安全了,我们无法继续追下去。如此算来,只要他们行动起来至少应该有一小半人能逃回赤岗国。”
“这倒也是。”单文博被他说服了。
不过这次谷志强提出了反对意见:“他们干不出来,他们不是青山国的侍卫。”
单文博和田光远异口同声地问:“小谷,你这是什么意思。”
谷志强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我们跟他们很不同,有些事情我们会做但他们不会。”
倪元良这时解答道:“在本质上我们和他们是两支不同的军队,这大概是小谷想表达的意思吧?”见单文博等人还是不太明白倪元良问:“我们为何而战?”
听到这声问话四人一齐立正,昂首挺胸地高声回应:“为青山国人民而战。”
见状倪元良抬起手指着俘虏营又问:“那他们呢,他们又为什么而战呢?”
唐泽语低声嘀咕道:“他们只怕是为自己而战吧?”
倪元良微微摇头说:“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来他们连这个都做不到。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为了躲避作战而战,在他们的心中根本没有一个值得去奋战的目标。他们上战场只是为了能让家人不沦为屯兵或是农奴,因为假如他们不愿意,他们的君主就会夺去他拥有的一切。可是要是他们死在战场上,他们的家人也一样会沦落到相同的下场。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求战的**,起码是没有跟势均力敌的对手作战的愿望。我觉得这就是两支军队最大的不同。”
听完这些田光远忍不住感叹:“连长说的不错,这是为什么当初赤岗国的圣帝血脉刚开始赎人的时候,这些战俘会争斗得那么厉害。因为谁都知道赤岗王廷定然不肯花费玄金赎买所有的侍卫。能回去的人便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地位,反之就会失去一切。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能争取到一个名额,谁还顾得上同僚和同袍的情谊。想一下,其实这些人也挺可悲的,这么活着哪里还有尊严?”
“只不过有些人活得更没有尊严,但还老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谷志强鄙夷地说:“光远哥总还记得那天袁家的老爷子为啥发飙吧?”
单文博点头附和道:“是啊,袁朝海堂堂一名金甲侍卫,居然对会被陈郁手下的那些低阶侍卫当众呼来喝去。而他还总保持着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反倒是对我们老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这做派我看着都替他臊得慌,袁老爷子那么好强的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倪元良也连连摇头说:“人一旦放弃了自尊就会变成这副模样,连判断善恶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也许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的那些说辞,认定青山国一定会灭亡,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吧?”
田光远叹了口气说:“不过王上这次做得也有些过分了,其实让袁老爷子杀了这个叛徒也没什么不好。干什么非要留下袁朝海的狗命,还为这事把袁老爷子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