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廉的牢狱是自己从心底设立的,也是无形的。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君王的形式,却感觉看不到门,也看不到窗,被死死的囚禁着。
没有任何信息,不管是大理的还是大宋的,甚至连市井的信息也没有。
没人看管他们,任何人,任何时间都可以出去,随便在汴梁城逛。
不但有人护卫,还有人付钱。
汴梁的臣民是友好的,看着他们的眼神,总是带着怜悯。
都知道这是大理的流亡王室,也都知道是陛下仁慈,才接纳了他们,并且发兵为他们讨回公道。
可没人跟他们接触,可怜是可怜,可因为他们,国朝不得不在守孝期间动兵事。
总是有一些隔应。
段思廉试探着让自己的亲卫跟守护府门的人接触,没拒绝,很热情,甚至都不吝让他的亲卫使用火枪,还讲述征战西夏的荣耀。
护卫说了,这辆一直停在府门的马车,那是宋国最顶级的马车,狼牙棒也别想砸开。
段思廉感觉自己特别需要狼牙棒,看能不能砸开这个无形的牢笼。
有一点是欣慰的,家人们很快乐。
妹妹不时会赏赐些新鲜吃食和物事,就是宋国陛下,自己的那个妹夫,也时不时会赏赐些物件。
说起来他作为流亡的君王,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应该是很满足的,可段思廉就是觉得不安。
这种不安跟做大理王时不同,跟知道高氏谋反时也不同,甚至跟逃亡时也不同。
按说他已经不是大理王,也没有什么光环和价值,偏偏这种不安如影随形。
吕惠卿在接受差遣后,有心立马就去跟段氏交涉……
朝廷在大理段氏到达汴梁后半个月,才定下了他这个馆伴使,这不符合常理。
明白了,朝廷是要熬……
“大宋集贤殿校理,大理馆伴使吕惠卿,参见大理王殿下……”
嘴里说着参见,也就是拱了拱手。
“段王殿下,因惠卿担负国子监教义,虽朝廷早已委任馆伴,只因士子学业不敢懈怠,故让段王殿下久等了。恕罪,恕罪……”
给朝廷找个借口,给自己提个标格,一句话吕惠卿玩了不少花活。
隐晦的告诉段思廉,他吕惠卿是个士子,然后才是官员,把教化士子看的比朝廷差遣还重。
朝廷没有怠慢大理王的意思,是他吕惠卿这样做了!
可惜,段思廉根本无意听这话外之音。
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馆伴使盼来了,哪有计较其他的心?
馆伴使来了,就意味着这宋国有什么要求,他可以知道了。
馆伴,毕竟是正式公事的差遣。
“吕馆伴言重了。大宋风华,美不尽收,有此良机拜吕馆伴所赐,岂有怪罪之理?”
这些场面话,段思廉还真不怵,更不会怵一个馆伴使。
这时候馆伴使来了,他也就踏实了。
死不怕,就怕等死的感觉。
这时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见着馆伴使,段思反倒放开了。
好像他所有的不安,都来自宋国没有跟他谈公事……这应该是最真实,也是潜意识的认知。
一个君王,那怕是逃亡中,也不觉得自己一点用处没有。